浮光界天墟盟約曆三千一百一十八年,
歲在乙巳,适逢第一百三十一任掌門瑤霜仙尊執掌宗門。是年仲春,地脈靈玉顯瑞,天穹忽現九星連珠之異象,乃開壇授箓,冊封新代弟子道号。
自宗門立派以來,傳承有序,迄今已曆一百三十二代。此代弟子當為第一百三十三代,以琅字為輩,取“琅嬛玉典,承道續法”之意。
冊封之日,玉清峰上紫氣東來,掌門持宗門至寶太一玄圭祀天,啟《九寰玉格》,以本命劍飛雪點化玉簡,為新代結丹弟子刻錄玉格。
玉清峰沈流塵,春陽照雪,劍破虛妄,賜道号琅昭;
太初峰方思遠,器合天地,煉呈萬象,道号琅焱;
玄天峰宮晚華,星鬥為棋,掌覆周天,道号琅樞;
淩雲峰林青山,長虹貫日,銳定山河,道号琅穹;
碧落峰盧敏,鼎沸三千,烹化百味,道号琅頔;
冊封畢,《九寰玉格》顯化谶言:“琅字當道,玉碎劫生,無情鎮厄,天衍重光。”宗門長老皆驚,然事涉天機,未敢輕洩。
自此,第一百三十三代弟子正式入道,然其命途多舛,已隐現于谶言矣。
——《天衍宗·道統紀事》
…………
十年,于凡人而言是不容蔑視的漫長歲月,但于修仙者而言不過是白駒過隙的彈指一揮間。
年輕人最不畏懼的就是這片刻十年,他們嘲笑那些從日出到日暮不曾改變過的江川,也譏諷那些從冬雪到春風不曾挪移過的山巒。
他們好似什麼都不在乎,隻是互相嬉笑,結伴穿過這漫長修仙生涯中的一瞬。
在無聲流走的時間中,他們慢慢長大,成為明月,成為高山,成為草木,成為蝼蟻。
岔路也在一瞬間浮現,他們走着走着,同行人越來越少,曾經的摯友越來越遠,日後的仇敵越來越多。通向九霄的天梯越來越長,也越來越窄,隻容一人獨行。
但是十年,總歸還是太短了,短到無人發現,他們彼此選擇的道路,已然是大相徑庭天差地别。
天墟盟約曆三千一百二十八年
沈流塵收起手中的春陽劍,這十年來,他日日晨起到狹風崖練劍,太虛劍訣被他參悟至第三重,而他的修為也日益精進,如今已經是金丹中期了。
前幾日外門大比結束,這一次外門的弟子也是風采各異,今日林青山帶隊下山收徒的靈舟回來了,又是一年通天梯試煉。
這一回沈流塵早早地來到了玉清宮,如今他已經是琅昭真人了,按理說已經有了收徒的資格。可兩位師弟師妹還沒結丹,這些年來都是他在替師尊教導,也沒有其他閑心再招收一個小弟子了。
大殿之上,十二位主峰長老居中,其他側峰長老環之。
瑤霜仙尊換上了那件掌門道袍,沈流塵依照慣例立于師尊左後,甯馨兒和顧北澄站在他的身後。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旁邊空蕩蕩的位置,忽而想起了十年前。
他和淩寒煙的初見也是在這大殿之中,那人長身玉立,龍章鳳彩,很是清貴。如今卻是音信全無,不知身在何處了。
沈流塵默默看了一眼下方的玄雲鏡,那鏡中正是新弟子們在登階問道,這種一向沒什麼看頭,不如外門大比來得精彩,于是沈流塵難免思緒放空,神遊在外。
要說這十年裡天衍宗發生了哪些引人注意的大事,估計十天十夜都不一定能聊完,但讓沈流塵放在心上的,唯有兩件。
其一,趙芙身死,趙萍失蹤。具體是什麼緣由,到今日也無從知曉。隻記得瀛洲趙家曾派人來接回趙芙的屍身,聽說最終連屍身都在返回京都的路上被毀壞了。後事沈流塵沒有過多關注,恰逢那時瑤岩道長下山,瑤霜仙尊命瑤晖道長代理司法閣。林青山也順利結丹,授篆大典後從司法閣二處轉到了一處,如今正在瑤晖道長手下做事。
另外一件就是甯馨兒提着斧頭找上合歡宗管轄的坊市,砍傷了一個小弟子。這件事沈流塵在原著中略有耳聞,原本他以為小師妹是為情所困。等他把師妹接回玉清峰,細細詢問後才得知,并非小師妹癡心于合歡宗修士。而是那修士傷了她在浮生河的一個好姊妹,是一隻金鱗魚妖。
沈流塵之所以這麼挂心這兩件事,是因為這些都和原著中略有出入。
這讓他不得不謹慎起來,他開始懷疑書中世界的真實性了,他遲遲領悟到,或許自己的一言一行能就此改變很多事情的軌迹,甚至是他人的命運。
他再也不敢像從前那般整日在山門中摸魚擺爛,他變得上進而沉穩,像是換了一個性子,也開始真切地體會到修真世界的殘酷,并由衷地畏懼生離死别。
曾經書頁上的一個名字,現在于他而言,已經是親朋至交了。
冰冷的文字在他的世界複活,他如何不擔心,如何不惶恐。
他的這種惴惴不安,在聽到師尊傳音後,達到了頂峰。
“阿塵,你結丹已久。近日每隔五十年一次的九洲丹鼎論道大會就要開始了,本屆大會設在瀛洲京都城,此次瑤和帶隊,你同去吧。”
沈流塵不明白丹修的論道大會,他一個劍修去湊什麼熱鬧。
九洲丹鼎大會主要是天下丹修們聚在一起比拼煉丹技藝,有傳承有創新,更是一次小輩們嶄露頭角的機會,通過煉丹來評定丹師等級。瑤和真君當年第一次參加丹鼎大會,就以築基境的修為煉制出了四品丹,雖不是什麼罕見的高級品階,但能以此修為跨級煉制出金丹期的丹藥,已經屬實不易了。
而這一次瑤和真君的愛徒明霧曦也将首次參加九洲丹鼎問道大會,宗門中看好她的人不少,有人說她的資質超越當年的瑤和真君綽綽有餘,也有人說縱使丹道資質再怎麼卓越也赢不了藥王谷的弟子。
可見近日的京都會有多麼熱鬧了。
沈流塵雖然有下山的心思,但他對瀛洲沒什麼興趣,冥冥之中總覺得此地和他犯沖,下意識不想踏入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