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良善的一個人,此刻卻已經瘋魔癡狂了。
她有她的道和緣,如今已經在原本的路上走的太偏太遠。
此時的沈流塵已經徹底看不見任何東西,也沒能聽清李嬌的那句肺腑之言。他默念玄玉心經,手持雷霆之劍,身随劍動,劍随意行,他手中之劍已經明白了它要去的方向。
随後太虛劍訣被他使出,春陽所至,殺氣橫戎。
一條紫色長龍從純陽之氣中湧出,帶着雷霆萬鈞的氣魄沖向百具傀儡。那些鬼面環繞住李嬌,駭人的笑聲從她們那早已腐爛的雙唇中傳出,不停地在洞穴中回蕩,發蒙振聩,攝魂奪魄。
即便沈流塵已經拼盡全力,他和李嬌之間還是有着境界上的巨大差距。
所以淩寒煙施展魔氣圈住沈流塵的腰,輕輕一拽,将這頭倔強的烈馬拉回自己身側,
“沈流塵,你和本座犟什麼,非要自己逞能麼!你不知道你自己弱的像個螞蟻一樣麼,耍什麼威風,裝什麼正義!”
淩寒煙要被沈流塵氣死了,這倔驢脾氣上來了,誰也勸不住,現在是什麼時候,又是什麼地方,沒人護法,沈流塵是要等全身靈力撐破筋脈,又要在這洞穴之中上演一場自爆而亡麼。
他現在氣的渾身發抖,險些控制不住琴音。
沈流塵那一劍說到底還是有幾分能耐的,一劍下去揮砍了大半傀儡,激得洞内石柱不穩滾落無數石塊,混着煙塵和泥沙,似乎有倒塌之兆。
淩寒煙當機立斷,抓住沈流塵的肩膀運功飛出洞口。
在洞内,有李嬌這個鬼帥做幌子,他可以毫無顧忌的施展魔氣,可出了深穴就沒那麼簡單了,他不得不遏制住體内躁動的魔氣,盡量的裝做一個受傷頗重的築基道修。
所以他隻能勉力拖着沈流塵在河底中躲避亂石橫流,隐匿修為,尋找安全之所。
可還沒等他把沈流塵帶上岸,就聽見手中之人,十分怨怼地開口,“我是弱,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沈流塵,你又發什麼瘋。”
沈流塵現在什麼也看不見,體内的靈氣仍在飛速運轉,他凝神聚氣,勉力能聽得見對方的話,于是便賭氣般的說出,“你不用在我身邊,我也不需要你的保護。”
淩寒煙真覺得自己會被沈流塵氣瘋,自不量力的瘋子,也不知道要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真是不知好歹,那我直接把你扔進惡蛟口中,也好讓你在它腹中留個全屍!”
“好啊,那你把我送去吧,來年今日你再為我燒紙祭奠,告慰亡靈”
“陰陽怪氣什麼,不會好好說話?”
“淩寒煙,你究竟是不是喜歡我!”
沈流塵小心翼翼的,不合時宜的問出這句話,他仗着現在看不清淩寒煙的臉色,才有這番勇氣。
可是他卻沒有聽見想要的答案,耳邊空留流水之聲。
淩寒煙不敢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真話往往就是這麼難以啟齒。
“淩寒煙,你沒長嘴嗎!喜歡不會說麼!需不需要我教你。”
沈流塵反過來緊緊握着淩寒煙的手腕,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體内澎湃似火,雷靈力在它血脈中燃燒,轟雷掣電,狂風暴雨。此刻他的心跳,亦如這谷口村上空的天。
震天動地,洞心駭耳。
“你又在鬧什麼,沈流塵。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就不能先安心結丹麼。”
淩寒煙拿出結丹之事來搪塞他,眼下确實不是時候,雲層越積越厚,此地的威壓也越來越重,道修的曆劫天雷可不張眼睛,說不準會劈到誰的頭上。以淩寒煙目前的狀态,他可沒有餘力頂着道修的殼子替沈流塵渡劫,頂多在一邊給對方甩幾個防禦法寶。
“淩寒煙你是不是想折磨我,你故意要看我沉溺其中,對麼。”
沈流塵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他幾乎等不及想親耳聽到淩寒煙說愛,黑暗讓他恐懼,讓他瑟縮,使他拼命的想抓到什麼,哪怕是一句謊言。
他沒愛過,至少沈流塵以為自己沒愛過,可他從不是那種縮頭縮腦之人,因為此刻他懂了究竟何為情。
師尊說過,心有所往為劍,心有癡念為情。
如今他有劍,亦有情。
所以他敢開口,也敢于面對自己的心。
他說:“淩寒煙,你若不會我可以教你。”
“閉嘴!”淩寒煙沖他怒吼,兩世加起來,他從未聽過沈流塵說愛,他懼怕聽到,曾經也心生妄想,但如今這麼近,他反而膽怯了。
“這不難的,淩寒煙,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哪怕你是魔修,哪怕我們不是同道中人。哪怕你以後會殺了我。我也依然喜歡你,現在你聽明白了嗎。”
沈流塵沒有等到愛人的回答,他隻覺得手中一空,伸手一握,卻什麼也沒有撈住。
隻有源源不斷的流水争先從他指縫中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