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村長兒子和他本人的供述,他們覺得笙這個字被寫在村裡那座古怪的墓碑上,裡頭還存在過一具死狀凄慘的屍體,直接給這個字打上了不詳的烙印。
聶徐川不免譏諷道:“你們不是口口聲聲念着神使嗎?說不定正是神使的傑作呢?”
“荒唐!神使帶領我們看到光明!我們是走投無路的老鼠,是他讓我們重新成為人!”
“那你們還不如做老鼠的社會危害小。”聶徐川真誠發問:“考慮過重回老本行嗎?”
局裡請來了心理治療師進行輔導,聶徐川一來村民們就一片謾罵,隻好被委婉勸出了門建議換個人來問話。
聶徐川一步三回頭罵罵咧咧地走開,他媽的,現在精神病可他娘的惹不起。
時歸貓貓一樣跟在他旁邊:“你是怎麼知道村長兒子會認識阿笙的?”
聶徐川一邊回憶一邊解釋道:“我們第一次見他,他在看直播刷視頻。我們走訪過全村,村子裡的其他人使用智能手機的頻率很少。阿笙使用微信,剛需智能機。以現在互聯網信息洩露發生的程度,我猜想村長兒子至少在一個平台上對這個人有印象。”
“所以一試就出來了。”時歸接過話,停在門口看向聶徐川,“我覺得你想法很大膽,不是貶義詞。”
聶徐川強壓下嘴角很酷地嗯了一聲,和他并肩走進辦公室。
“結合黎姐之前的發現,阿笙這個人是虛構的,可能是好幾個人假扮的,那彰霧山這個ip地址也很有可能是用來混淆視聽的?”
“但怎麼想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歐陽聽着猴子的複述,疑問道:“這麼做的動機是什麼呢?假扮阿笙的人和季雙時間根本沒有任何利益沖突啊。”
聶徐川想到那一沓聊天記錄,他們的生活沒有交集,也不摻雜金錢,認可道:“歐陽說的沒錯,排除了物質上的利益,就隻剩下情感上的利益了。”
“老大,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倆在談戀愛?情殺?”
“我咨詢了局裡的心理治療師,情感缺失這種症狀經常性伴随着抑郁症、雙相情感障礙或者是躁郁症同時發生。但是季雙隻有情感缺失這一種症狀,并且醫院的鑒定結果為輕度,其表現就外化為父母所說的内向、不愛說話。”
聶徐川看着手機上發過來的資料和相關解釋,結合案情講解着,“情感缺失的患者在人際交往中往往呈現出很強的邊界感,甚至是回避、自我保護。但是阿笙在走進季雙的設定邊界後,季雙産生了一種對她的情感依賴。”
借由謝黎的觀點審視後面的聊天記錄,消息簡短、回複間隔拉長,這些細微的變化在季雙眼裡幾乎等同于無,他察覺不到阿笙逐漸抽離的情感和傾訴欲,直到最後一條消息,一直沒有被回複。
阿笙就這樣從他的世界忽然消散了。
“難不成他真是自殺?”
“不會。我們已經拿到彰霧村民的證詞,這個阿笙的ip地址并非作假,而是隐藏在他們中間。”
“毒品、阿笙、情感缺失。”時歸望着遠方出神默念着,“夜莺。”
“小時你嘀嘀咕咕什麼呢?”
“我在想,這個阿笙的扮演者會不會包括阿瓦?”
“你的猜測也很大膽。”聶徐川擡眼看他,眼裡不乏欣賞。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假設,隻剩下他,隻有阿瓦能夠和這一切産生關聯。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到新型毒品,他可以悄無聲息地隐藏在彰霧村裡,他也和那個名字裡帶笙的女孩脫不開關系。”
“阿瓦!怎麼又是這個阿瓦!”歐陽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半滿的水跟着震了一震,“要是抓捕那天再快一點,再早一點分析出來,說不定季雙就不會死。”
謝黎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辦公室裡唉聲歎氣,臉色都不怎麼好看。
當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同一個人,但這個人就是怎麼也抓不住,甚至沒有蛛絲馬迹可查時,憋悶、後悔的情緒蔓延開來,沒人肯開口說一句話。
“一個個的都給我打起精神!”聶徐川沉聲道,“抓不到的人就不抓了?沒有線索就不查了?南川刑偵支隊可沒有這樣的規矩。”
歐陽憋紅了眼圈,他那天去法醫室看了屍體,也碰見了季雙的父母。
自從這案子開始查,季父季母除了努力尋找任何可得的線索外,其他時間就像是被抽幹了生命力的屍體,和躺在解剖台上的季雙沒什麼兩樣。
作為刑警,生離死别的事情看多了應該早就麻木了,但正是那些觸動的瞬間,一次一次在絕境中引導着他們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老大,對不起......我沒想放棄,我一定要把這個案子破了,給季雙一個交代!”
“好。”
時歸默默捂住了心口,好悶,好難受。
本應該無動于衷的。
看到歐陽泛紅的眼圈,大家低垂的頭顱,還有聶徐川半是威嚴半是安撫的話語——細細密密的震顫撫上時歸心頭,呼吸變得斷續而急促。
“大家冷靜下來,這不還不是最後,還有一個辦法。”聶徐川盯着桌面上阿笙的聊天記錄,A4紙打印出來厚厚一沓擋住了大半視線。
他猛然間擡頭,時歸側對着他,肩膀微微起伏,露出一小塊汗濕的額頭。
大家屏息等待着聶徐川的後話,可他卻像被定住了似的卡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