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沖祁雁腕上的白蛇伸手:“還不回來?想被人剖了做蛇羹?”
白蛇這才不情不願地遊上他掌心。
苗霜把玩着小蛇,笑吟吟道:“它叫小白,是我的伴生命蠱,雖是蠱蟲,卻有自己的思想——将軍可不要将它當做普通長蟲,随意打死。”
白蛇被他一通揉搓,似有些不情願了,從他手中掙脫出來,吐着信子鑽進他袖口。
祁雁的嗓音嘶啞冰冷:“你當真是那大巫?”
“嗯?我還以為你知道,”苗霜湊近了他,滿意地盯着他唇瓣上被自己啃出的傷口,“陛下賜你大婚,竟連新婚妻子的身份都不告訴你,這親也成了,愛也做了,你卻還不知道我是誰。”
那眼神仿佛要将人吞吃入腹,祁雁有些厭惡地别開臉。
苗霜竟真是大巫,這怎麼可能?
一個對苗寨舉足輕重的苗人,為何會投效異族,又是怎麼潛進皇都,得到陛下的賞識?
難道是混在那批從苗寨押回的俘虜當中?
可那批俘虜中的每個人他都親自審問過,苗霜的容貌極有辨識度,如果他真的見過,不可能沒有印象。
是通過蠱術改換了容貌嗎?
既然這麼謹小慎微,又為什麼突然大大方方地說出來?
這苗人的每一步棋都走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性格乖戾舉止瘋癫,甚至行事自相矛盾。
明明投效了大雍,卻又好像和陛下不是一條心,他竟看不出他打的什麼主意。
他慢慢迎上對方的視線,試探道:“身為大巫,卻臨陣脫逃,害族人枉死。背叛部族,令人不齒。”
“令人不齒?”苗霜忍不住笑了,伸手扳過他的下巴,“将軍,你怕不是忘了自己的罪名?私藏聖蠱,意圖謀反——咱倆也算天造地設的一對,你說是也不是?”
祁雁惡狠狠地盯着他,手臂青筋凸起。
果然還是該掐死那條蛇!
苗霜享受着他散發出的殺意,這種讓人汗毛倒豎脊背發涼的感覺有種說不出的刺激和暢快,畢竟他在修真界也算難覓敵手,除了泊雁仙尊,沒人能對他構成威脅。
萬魔峰上日複一日,修煉還是殺人都同樣無聊,隻有祁雁這個名字能讓他提起些許興緻。
苗霜有些興奮地舔了舔嘴角,回想起仙風道骨的泊雁仙尊,又看了看面前這個形容狼狽的祁雁将軍,忽然變得不太愉快。
他還是喜歡他纖塵不染的樣子,面無表情地将長劍捅進他心口,雪白道袍上依然不沾一滴血。
苗霜轉身離開。
他叫來府中下人:“将軍要沐浴更衣,去燒些熱水來。”
下人應聲去了,很快便挑了水回來,往浴桶裡倒。
挑到第四趟時,苗霜忽然蹙眉:“等等。”
下人停下腳步:“怎麼了,夫人?”
苗霜看着水桶裡不停晃動的水,深秋的天氣,這新燒的水卻不見一絲熱氣。
他伸手探進水中,觸之冰涼。
苗霜眯了眯眼,内心已極為不悅:“我讓你燒熱水。”
“是燒的熱水,夫人,”那下人裝模作樣地伸手摸了摸,也被冰得一激靈,隻得打了個哈哈,“可能是天氣太冷,水涼了——小人這就重新換一桶來。”
“天氣太冷?”苗霜輕笑出聲,“我倒是很想知道,究竟要多低的溫度才能讓這水在如此短的時間内冷得像剛從井裡打上來一樣?”
他歪了下頭:“不如,你來試試?”
話音落下,那下人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隻感覺脖子一涼。
一柄短小而鋒利的骨刃砍瓜切菜般割開了他的脖頸,一瞬的寂靜過後,鮮血噴濺而出。
他下意識伸手去捂,鮮血争先恐後地染了滿手,他這才感覺到疼痛和驚恐,想要尖叫,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
口鼻中咕咕冒出血泡,他滿臉驚懼地倒了下去。
水桶落地砸出的聲響驚醒了院中吓傻的衆人,同樣來挑水的下人們紛紛跪倒,驚叫聲響作一團。
“都跪下去做什麼?”苗霜笑吟吟道,“還不快過來計時,看看這血究竟幾時冷?”
鮮血在屍體下聚出一汪血泊,還冒着絲絲熱氣,苗霜好整以暇地倚在門邊,漫不經心地掏出手帕擦拭沾血的骨刃。
下人們沒一個敢上前,卻從遠處傳來尖細的嗓音:“哎呀!這是做什麼!老奴我隻是去看了一眼後廚——”
祝公公的聲音在看到屍體時戛然而止,臉上的肥肉微微抽搐起來。
“不聽話的下人,随手收拾了,”苗霜笑道,“身為将軍夫人,我還有資格替将軍管理這些瑣事吧?”
祝公公咽了口唾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這親既已成了,夫人便是府上當家主母,家宅内事理該由您接手。”
苗霜:“既然這樣,你們還跪着幹什麼?還不快把這裡打掃幹淨?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究竟還想讓将軍等多久?”
他随手扔了染上血污的手帕,遮住屍體死不瞑目的臉,壓低聲音:“祝公公卻也該回去洗洗,我鼻子靈,您下次如廁時還是多注意些,弄髒衣服事小,若是惹得陛下不快……”
祝公公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至極。
他臉上橫肉亂顫,許久才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謝……夫人提醒。”
“不客氣,我這人沒有别的優點,就是心地善良——公公請便。”
祝公公轉過身,笑容再也挂不住,沉着臉拂袖而去。
下人們在院中忙忙碌碌,搬走了屍體,潑水的潑水,掃地的掃地,很快将門前血迹清理幹淨。
苗霜的視線從他們身上一一掃過。
一些看到殺人就會吓破膽的家夥,充其量也隻敢在背後嚼嚼舌根,明目張膽給祁雁下絆子使陰招,如果沒人挑唆,他們幹不出來。
看來是他今早惹了祝公公不快,對方咽不下這口氣,卻又不敢對他這被皇帝“委以重任”的大巫怎麼樣,便拿祁雁開刀。
這不陰不陽的死太監,折騰人的手段都這麼陰損,姓祁的武功廢盡又重傷未愈,要是真在這種天氣用冷水洗澡,非得大病一場不可。
苗霜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門口,下人們在他的注視下進出忙碌,隻覺如芒在背。
祁雁坐在輪椅裡,神色複雜。
這苗人……到底在做什麼?
在給他出頭?
浴桶裡的水重新添好,挑水的下人忙得滿頭大汗,唯唯諾諾道:“夫人,水……放好了。”
“知道了,下去吧。”
對方如蒙大赦,點頭哈腰退出房間,關上了門。
苗霜來到祁雁面前:“還不快去?”
祁雁轉動輪椅轉過屏風,可苗霜卻沒有回避的意圖,他寬衣的手不禁慢了下來。
“磨蹭什麼?”苗霜在他身後催促,“連你的形狀深淺都知道了,還怕我看你?”
祁雁:“……”
“還是說,”苗霜忽然湊到他耳邊,胳膊越過他肩頭撣了撣他衣服上的髒污,笑着往他耳窩裡吐字,“你其實不想洗,就想留着這些屬于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