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霜:“……”
不對勁。
這人好像不是泊雁仙尊。
雖然泊雁仙尊也總是一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死樣子,但更多的是孤絕疏離,清冷出塵如高嶺之花。
而現在這個……
不知道是不是受過重刑的緣故,那眼神漠然如一灘死水,深黑得近乎陰郁。
而且,他好像不認得他。
如果泊雁仙尊發現他還活着,絕對不可能是這樣一種漠不關心的反應。
怎麼回事?
此祁雁非彼祁雁?
可他又笃定自己不會認錯,面前這副軀殼裡裝着的确是祁雁的神魂,化成灰他都認得出來。
姓祁的失憶了?
捅了他一劍,又把他忘了?
這和操完他提了褲子就跑有什麼區别?
四目相對的寂靜之中,門外那道尖細的嗓音再度響起:“那老奴就不打擾将軍行|房了,陛下欽定的良辰吉時,還望将軍和夫人共享春宵~”
房門被人帶上,苗霜往門口一瞥,眯了眯眼。
一口一個陛下,看似是賀喜,實則分明是威脅。
一個尖聲怪氣的死太監,竟能對将軍指手畫腳,這究竟是哪朝哪代,不陰不陽的東西也敢這般頤指氣使?
等等。
死太監說的話倒是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見過……
将軍、皇帝、賜婚……
有點印象了。
這好像是他之前看過的那本書裡的劇情。
兩個月前,他随手砍翻了幾個不識好歹的正道修士,撿了他們的儲物法寶,收了幾件可有可無的破爛。
這些正道修士身上的東西甚是無趣,一些仙道典籍,他當柴火燒了,隻有一部凡俗話本還算有意思,原因無他,裡面的主角是苗霜和祁雁。
他和祁雁争鬥千年,不光是修真界,就連凡間也開始流傳關于他們的事迹,經過一些人添油加醋,編得比他們的真實經曆還熱鬧。
記得之前聽說,凡間管這叫什麼……“銅仁”?
出于無聊和好奇,苗霜翻開了撿到的銅仁話本子,想看看這些凡人究竟怎麼編排他們。
話本名為《聖蠱》,内容倒是十分新鮮,裡面架空了一個叫做“雍”的朝代,祁雁被塑造成了雍國将軍,為國家出生入死,戰功赫赫,卻又因功高震主遭皇帝忌憚,欲除之而後快。
恰逢苗疆“聖蠱”現世,得之可得天下,大雍皇帝派祁雁踏平了苗寨,卻沒能帶回聖蠱,隻帶回一個空盒子,便借此機會治了祁雁的罪,下獄施刑,逼他說出聖蠱的下落。
祁雁被廢了一身武功,折斷手腳,依然閉口不言,昏君便又想出一招狠的——一紙诏書賜他大婚,美其名曰看在他為大雍立下汗馬功勞的份上放他一馬,辦點紅事沖沖喜,實則賜了他一個苗醫為妻,這苗醫不光心狠手辣惡毒如蛇蠍,還是個男的。
是的,沒錯,這苗醫便是他這個兇名能止小兒夜啼的堂堂魔尊大人,苗霜了。
至于魔尊和苗疆究竟有什麼關聯……可能因為他名字裡帶“苗”吧。
又或者是魔修在凡人眼中惡毒如巫蠱。
總而言之,話本的内容雖然十分新鮮,但和他或祁雁着實不沾邊,沒辦法,銅仁話本子多了就是這樣,除了名字還是那個名字,其他都屬于杜撰成分。
苗霜将其定義為某個愛看仙尊落難的家夥釋放杏癖之作,沒什麼營養,也就閑來無事翻兩眼。
正道修士們殺來的那天,他正窩在萬魔殿裡看話本呢,把書往懷裡一揣就迎上了祁雁的劍,到死,書應該還在身上。
或許是因為這個,導緻他沒在祁雁劍下灰飛煙滅,反而掉進這書中的世界裡來了。
煉虛修士的交鋒連空間都能撕裂,發生什麼都不稀奇,隻是他不明白,他進來也就罷了,祁雁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是死了才神魂離體,祁雁呢?
莫非這位天天追着他殺的仙道魁首其實是個深櫃,給他這禍世魔尊殉了情?
苗霜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隻怕是祁雁殺完他收繳他的法寶,看到了他身上的書,才被吸進來的吧。
也不知這位一輩子順風順水的天之驕子,清絕傲岸的泊雁仙尊,看到自己被編排成話本裡的樣子,内心作何感想。
苗霜慢慢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輪椅上的人。
昔日身騎戰馬,手握長|槍,以一敵千的大将軍,如今已腿不能行,手不能提,隻能借輪椅行動,重傷未愈,大紅的喜服更襯得他面色蒼白憔悴。
但那副清俊的眉眼又冷淡一如往日,無論門外陰陽怪氣的太監如何挖苦,無論昏君如何逼迫羞辱,深黑的眼眸都始終平靜無瀾。
苗霜深吸一口氣。
某人這副明明大難臨頭卻又心如止水好似事不關己的死樣子,還真是讓人……
唧兒邦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