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剛入宮的低階嫔妃宮裡一大把,雖說大家都擦亮眼睛想看誰會是那個出頭鳥,卻因人數衆多,難免目标分散。元春背後有賈王兩家,不懂行的忌憚她,懂行的并不在意她,加上她甫一入宮就抱恙,倒是勉強過了幾天清淨日子。
宮裡的規矩相對于國公府,又嚴苛許多。宮人的自由度相對較低,絕大部分宮人隻能在自己當差的範圍内活動,除非主子有差遣,一般不能随意到其他地方晃蕩。這在一定程度上也能減少宮人之間相互勾連的情況。當然,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做個有心人,總能尋到機會。
一入宮門深似海,後妃也不是不能跟外界聯絡,隻是宮女出宮不便,便隻能依靠太監。這些太監誰不是撈錢的主?賈府養大了這些辦事太監的胃口,起初還不在意那三瓜倆棗,後面落魄起來,沒由頭都要上門打抽豐,越來越難打發。
當然,太監們想不想掙這份錢,不在于元春想不想求他們辦事。你沒需求,他們總能創造條件制造需求。隻如今賈府看着還算體面,上頭也沒有痛下殺手的意思,看碟下菜的人也不至于硬踩上來,觸個黴頭壞了局面反倒不好。
牆倒才衆人推嘛,何必急于一時。
王喜鳳想來想去,似乎沒有什麼可騰挪的空間。
元春處于雙方權力制衡的中心,除非大羅神仙金光護體,否則早晚還是那個結局。她封不封妃,什麼時候封妃,什麼時候死,都是上頭根據争鬥的進度表安排好的,棋子本身并沒有話語權。别的妃子或許還可以母憑子貴搏個前程,元春是決計生不出孩子的。除此之外,她再沒有什麼讓人另眼相看到能跳出既定命運的價值。
多活幾年少活幾年對王喜鳳來說意義并不大,她哪回不是活到累?真的是過夠了。生命的魅力不在于長短,有限的時間裡盡量讓自己過的好,那才叫值。
在被祭天之前,隻要她自己不作死,想必也沒誰真的想要她的命。那麼她的人生課題就是如何在後宮盡量過上吃穿不愁的小日子。賈府?随便吧。她本身就是個緩沖帶,入宮意味着使命的開啟,旁的已然不在她的使命範圍内,她也管不了那麼多。
王喜鳳養了幾天病,漸漸便好了。病既然好了,就得跟早晚課似的每天按時出門給皇後娘娘請安。她品階不高,分到的屋子也隻是個陳設和大小都一般般的配殿,身邊服侍的人也不多,還不如榮國府配給元春的排場。不過,上頭有嫔位的娘娘壓着,無論風雨首先在高位嫔妃那裡過一輪,倒也安穩。
宮裡美人應有盡有,環肥燕瘦,便是日日看也不嫌膩。王喜鳳經受過四郎嬛嬛的熏陶,對于嫔妃之間的明争暗鬥陰陽怪氣略有所聞,偶爾聽些你來我往的酸話并不覺得如何。隻是藝術源于生活卻又高于生活,雖說宮鬥的确殘酷而慘烈,卻也講究個機緣和分寸,并不是個個跟烏眼雞似的日日閑着無聊非要攪三分。
元春的人設頗有些意思。
她本是武将家的小姐,卻病歪歪嬌怯怯的,還傳出了些才名,不免讓文官家的小姐們暗暗嘲笑。畢竟,這種沒才華硬凹人設的搞法實在太爛大街了,尤其是在武勳之中尤為突出,為了給姑娘找個好人家,這幫武夫也是拼了。總不能孩子到了說親的年紀,跟媒婆說這姑娘刀槍劍戟樣樣精通?唉!
也别怪武将家的小姐不朝着才女方向奮鬥,名副其實豈不更好?隻是基因和家庭氛圍決定了她們學起來會更艱難些。尤其是武勳在找靠譜的夫子上明顯也比不過文官們。若不是史家有文臣的根子,賈府的姑娘們也難養出那股書卷氣。
旁人或許是炒作,可以元春為代表的賈府姑娘們實打實有些才華在身上。可惜水已經被攪渾,武勳挂羊頭賣狗肉的做法早已深入人心,總不能為了辟謠自賣自誇?更破廉恥好不好。
元春有着國公府嫡女的驕傲,或許為此堵着口氣,甚至不平過。王喜鳳卻挺歡喜,她就是個文不成武不就還病歪歪沒啥交際手腕的嬌小姐,這樣的人設多适合埋頭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