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社牛搞社交是在放松,而社恐搞社交堪比上工。王喜鳳與這兩種狀态都有一定的距離,可她知道有一種每個人都很喜歡的社交狀态,就是酒逢知己。再i的人在自己最熟悉最信任的人面前也會如魚得水。
要不都說知己難求呢?哪怕是寶玉這般不擺譜會聊天的客人,王喜鳳依然覺得這樣的拜訪不能給她帶來愉悅,依然是打工人應付老闆家的傻兒子的一天呢。
送走寶玉,深感人生虛度的王喜鳳重新燒水給自己泡了杯茶,繼續将剩下的時光抛費。
院子裡仍是滿目蒼翠,日頭漸漸西斜,時間也悄然從夏日步入秋天。
熊孩子閑出屁來,總會作點妖。這一點賈母并沒有留意過。她看寶玉向來戴着八百米厚的濾鏡,孩子有什麼錯?都是下人的錯。王夫人不也是這樣?寶玉粘着金钏兒拉手扯袖子,都是金钏兒狐媚子帶壞的。唉!
大觀園裡來來去去不過是那麼些個新聞。寶黛钗的恩怨情仇起初還能搶人眼球,後來狗都不吃,鐵三角卻渾然不覺。
這日後廊上的芸兒爺為了搭上寶玉的線,孝敬了兩盆開得正好的白海棠進來。寶玉正指點着人擺到院子裡,可巧,探春派人送了帖子來,想結個詩社。寶玉喜出望外,撒丫子就往秋爽齋去了。
王喜鳳自然不知道他們這幫半大的孩子已經開啟了人生新篇章。
她近日學習有所得,感悟寫的那叫一個詳實有條理,跟實驗報告似的。若不是謄抄起來太麻煩,早就能裝訂出一本書來。如今她也隻是随意标号拿匣子裝了,哪天想放空腦子的時候再來整理。
乘着詩社的東風,寶玉撺掇着賈母接了史湘雲來府裡小住。史湘雲也是個愛來事兒的,又是吃螃蟹宴,又是作菊花詩,接連好幾日園子裡都鬧出些動靜來。
這些小動靜一般都礙不着王喜鳳什麼事,偏這一日,聽灑掃的婆子閑聊,說是賈母要帶一個叫劉姥姥的莊戶人家逛園子。王喜鳳一聽就明白了。既是邀了親戚遊園,她這栊翠庵大小也是個有名有姓的“景點”,是必來的。
王喜鳳做完早課,吩咐丫鬟備好待客的一應茶水器皿。既然注定是等人上門的一天,心無旁骛是做不到了,剛好整理近期的學習心得。
但凡賈母參與的活動,就小不了。這位老太太一腳踏出,下頭的兒媳孫媳個個都要侍奉,加上哥兒姐兒們一起,陣容可想而知。一向冷寂的栊翠庵立刻熱鬧起來。
王喜鳳跟府裡的主子們打交道不多。賈府在城外有家廟,栊翠庵不過是一處備用設置,象征意義大過實際用途。賈母是個顔控,看着妙玉不過是個身世可憐的标志姑娘,憐惜幾分也是有的。下頭的太太奶奶們看人下碟,上行下效,這才有了王喜鳳的清靜日子。
賈母的茶是王喜鳳親自奉上的,還陪着說了幾句話,方才退下。退出來不代表輕松了,還有對她格外感興趣的姑娘們跟上來蹭私房茶。
這些人中,黛玉和惜春來往了幾次,再是寶玉和寶钗私下來過兩回,迎春和探春不過是随大流那回來過。真正首次登門的隻有史家大姑娘史湘雲。這位姑娘不僅話多,還是個大嗓門,一個人就能将場子熱起來,很是讨喜。
王喜鳳給這幫子貴客上了茶,話題就多了起來。從沏茶的水到品茶的杯,再到各種茶的不用泡法,加上近期開了詩社,令人聊興大發。你一言我一語,倒也看不出是交流的多還是攀比的多。王喜鳳隻負責抛磚引玉,偶爾當一當捧哏,再就袖手旁觀,莫名有種寶钗附體既視感。她本就年長,如此這般倒也相宜。
迎春和惜春已經習慣了各有千秋的姐妹們聚在一起鬥法,一如既往地低調沉默,卻是對王喜鳳正在整理的學習心得有些好奇。王喜鳳随她們去看,有時還應答幾句。話題偏到玄學,便不是人人都能參與了,偏寶玉不懂還要強辯,惹人發笑。
外頭賈母歇了好一陣,說着要走,王喜鳳便送了衆人出山門。
有客來訪的日子,便是休息日。
送走客人,讓人收拾幹淨屋子,又燃了香,王喜鳳很有儀式感地烹水煮茶,細細回味;感天悟地似的閉上眼睛,讓大腦放空。旁人見她又開始打坐,隻覺得她一心向佛,哪裡知道這是她的休息方式。
劉姥姥來這麼一回,惜春倒是多了件差事。因要專心琢磨賈母安排的繪畫任務,便是連詩社那頭都請了長假。她每日隻在暖香塢孵蛋似的畫大觀園,連栊翠庵這裡也不大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