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沒誰正襟危坐論佛法,王喜鳳也樂得輕松。賈母隻是順道過來轉轉,并沒有駐留的意思,一盞茶畢,又轉戰其他景點。
栊翠庵算是順利通過一輪檢閱。那些擔心自己長進不大的小尼姑們,往日哪裡見過這麼浩浩蕩蕩的貴婦排場,個個立在遠處低眉順目大氣都不敢出。待衆人出了山門往水榭那頭去了,才齊齊松了口氣。
王喜鳳很理解這種被領導突襲視察的忐忑。譬如她自己,不也是跟完成KPI似的迎接老闆駕臨,又恭恭敬敬将人送走才算完事?幸虧庵堂也不是個什麼讓人争先恐後的打卡聖地,這種規模的訪客短時間内大概不會有再有了。
栊翠庵,從名字上便知草木之繁盛。除了驚豔了雪天的幾棵紅梅,還有季節層次搭配極佳的各類植物,雖比不得五彩絢爛的花圃,卻也是生機勃勃,别有洞天。
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王喜鳳對居住環境還是有些考量的,例如:夏天不要太熱。冬天冷歸冷,最多不出門,攏炭盆,捂手爐,多穿些。夏天再怎麼熱,古人該穿幾層就是幾層,精簡不得。
大觀園本就花木蔥茏,總比外頭涼爽幾分,而栊翠庵又格外幽靜,這就很得王喜鳳喜愛,即便當下已是深秋。
這裡四季還是挺分明,很少出現被厄爾尼諾和拉尼娜效應影響下的異常天氣,冬夏這樣的冷熱交替,最難熬的也不過數日,讓人多少有點盼頭。
王喜鳳曾體驗過持續一個多月的“火爐”高溫,從空調房出去的瞬間就能感覺全身的毛孔都在蒸騰,“桑拿天”因此得名。
幸福感果然是比較出來的。
妙玉的存貨很多,這個時代的書籍堪比固定資産,有些孤本比古董還珍稀,正因其稀缺罕見。王喜鳳第一百零一次慶幸自己在無數個百無聊賴的深閨獨處的日子裡惡補了古文。要知道,古文不帶标點,光斷句就很折騰人。
在這個大前提下,王喜鳳沉浸在可以自由學習新技能的快樂中無法自拔,誰沒幻想過自己能掐會算預知未來呢?連馬道婆都有幾分手段,妙玉自小有名師點撥,怎麼也學到了幾分蔔兇問吉的本事,她若不正經補補課,分分鐘OOC。
雖說這門手藝是妙玉的看家本領,王喜鳳學它卻依然走業餘愛好的路子。她不是真心想往神棍方面發展,隻是難得有正經東西可以鑽研,比琴棋書畫更能符合妙玉的人設,順帶打發時間。一入賈府,多少雙眼睛盯着,她若還一副官宦小姐的做派,隻怕在這裡也呆不長久。對于一個失了親近長輩護持的孤女來說,賈府已經是難得的栖身之地。
賈府的功夫做得挺足,一應供應不缺。王喜鳳兩耳不聞窗外事,自然也無從得知下人們如何評價議論她這個神秘的“空降兵”。這種吃喝不愁還不用應酬的美好生活,她可以堅持一百年!
既然寶玉和賈母都親自造訪栊翠庵了,其他小輩們自然也知道省親别墅裡多了一位專為娘娘省親而來的出家人。若真是個日日将佛法挂在嘴上的老尼,大概也隻是聽聽就罷了。偏偏寶玉生了張愛誇贊女子的嘴。
經他一宣揚,妙玉的鼎鼎大名便上了衆姐妹獵奇的清單,這也充分說明她們日常消遣之貧乏。不是誰都能跟寶玉一樣不管不顧往園子裡鑽,王喜鳳這才得到短暫的甯靜。
入了冬,王喜鳳更是放了大半的心。這種冷風刺骨的天,誰出門誰傻。尤其是府中大佬們都不時常來擾,旁的人更不敢造次。
跟牟尼院的冬日比,栊翠庵熱鬧而簡單。
第一次在庵堂過年,别有一番滋味。出家人飯食不會過于繁複,而冬日裡的洞子貨才能彰顯一府氣象。王喜鳳已習慣茹素,隻冬日裡新鮮蔬菜難得,多是幹菜泡發,沒滋沒味。乍然見到青翠的小白菜,連心情都好了幾分。
過完年,簡單的日子就開始忙碌起來。賈政老爺上了折子,上批娘娘于正月十五元宵節當日歸府省親。府中上上下下都被這件前無古人的大事吊着心,連年都沒過好,哪敢不打起精氣神細細準備?
栊翠庵也無法置身事外。早有專人過來教一應規矩禮儀,彩排等活動一樣不落下。庵裡的小尼姑小道姑們從最開始的緊張興奮到最後的按部就班死水微瀾也就相差了一個禮拜的集訓。每個人都能熟練地吟誦幾篇經文,無論是佛家道家的規矩,還是皇家的規矩,都給腦子塞的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