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尋思着反正要回請薛家母女,不如邀這老人家一道園子裡逛逛,也不枉人家這麼大老遠的來一趟。
劉姥姥進大觀園的名場面再無贅述,終歸是各取所需皆大歡喜的結局。王喜鳳還跟着賈母一道,往栊翠庵蹭了一回妙玉的茶。
王夫人雖則有些懊惱自家不争氣的親戚淪落到給人當笑料逗趣,怎奈起因還是她慣愛推脫之故。若當日那劉姥姥找來,她見一見,早八百年就給銀子打發走了,又怎有機會在賈母跟前現眼?
這裡王夫人自覺失面子還沒過多久,邢夫人又鬧出笑話。卻正是賈赦看中了賈母身邊的鴛鴦,邢夫人想方設法找路子撮合的故事。結果軟硬兼施之下,事情依然沒辦成,還鬧到了賈母跟前,邢夫人吃了好大的挂落,連帶王夫人一起挨了頓罵。
媳婦挨婆婆罵,在這個時代可謂天經地義,哪個媳婦不受氣?說實話,王夫人還真是無妄之災,賈母要罵人了她管你是誰,逮住誰罵誰。光看攻擊的點就跟王夫人對不上:一個弟媳婦還能插手大伯哥納妾?
這種時候,誰也不敢開口求情,就算是寶玉也不敢在賈母跟前替自己的母親辯解,唯一有立場有條件的恰是探春。書中也正是探春替王夫人解了圍。這個流程走不走都無傷大雅,賈母罵王夫人也不是真覺得是她的錯,不過是順帶手遷怒罷了。
若往深了想,這可能也是賈母對王夫人不滿的一次借機爆發,罵一頓也就完事了,若非去辯護一波,很可能會招來更大的厭惡。王喜鳳不太喜歡這種套娃般的深究,晃晃腦子讓自己清醒幾分,老實地走劇情。
事了拂衣去,至于有沒有領情,已經與她無關。
入冬之後,貓冬就成了常态。便是下人走在路上也是步履匆匆,再不見往日的從容。能在這個季節相互串門的,大概隻剩下真愛二字可以概括,例如一天跑八百遍潇湘館的寶二爺。姐妹們最多在賈母王夫人處請安時唠唠嗑,少時依舊散去。
這日,姐妹們正一處圍觀黛玉教香菱學作詩,你一言我一語點評香菱新作的七言律,便聽得呼啦啦的丫鬟婆子進來禀報,說外頭傳話讓姑娘們往太太房裡見遠客。王喜鳳心知這便是走劇情。
大觀園裡多了好幾個親戚家的姑娘你來我往,原本沉寂無聊的冬日都雀躍了許多。薛寶琴随賈母住榮慶堂,卻是日日往園子裡跑,跟姐姐們混在一起作伴。而史侯外遷時,賈母将史湘雲接到賈府,史大姑娘卻一心要跟心目中最理想的姐姐薛寶钗一起住蘅蕪苑,賈母也隻得随她。
初雪時,已經彼此熟悉的小姐妹們相約到蘆雪庵欣賞這琉璃般的世界。
雪景其實看的就是污濁醜惡都被裹上糖霜後鬼斧神工般的美好。視線不要在被行人踩踏過的路徑上停留,極目遠眺,總有更好的風景。例如,栊翠庵枝頭那點點紅梅,簡直就是皚皚冬日裡的點睛之筆。
論跟妙玉讨紅梅,自然還得是寶玉出馬。雖說賈府老資曆黛玉及新客邢蚰煙都因同鄉之故跟妙玉有些來往,但寶玉畢竟多了一層主人身份,總有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其實園子裡并不止栊翠庵才有紅梅,隻是此情此景,見到了,讨到了,便是圓滿。若再往别處去尋,總失了那種随心的味道。衆人皆知妙玉性子古怪,不喜與人打交道,更不喜人多吵鬧,并不去煩她。
不多時,寶玉便帶着姐妹們的希望滿載而歸。王喜鳳之所以跟着大部隊一路行來,除了不想自己不合群,便是等着領一束帶着禅意的梅花回去插瓶,再配一支信手拈來的琴曲,滿滿的儀式感有木有!
下人們不明白為啥這些小祖宗們大好的時光不在屋裡取暖,反倒在外頭挨凍,美其名曰真名士自風流。一個個的,臉都被吹紅了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