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新增好些新夥伴,湘雲是個坐不住的,時常各處串門,哪怕是冬日裡,園子裡也格外熱鬧。除開固定在老太太那裡的據點,她們往來最多的是怡紅院和潇湘館。這兩處地理位置優越,進進出出都要經過,已經成了大家談天說地的好去處。
自打賈政八月裡出京辦事,趙姨娘好似少了主心骨似的,逮住機會就往園子裡來。王喜鳳也有些鬧不明白她究竟想作什麼妖,每次都是那幾句車轱辘話。主要是她想往深了講王喜鳳也不樂意。即便是血親,也是官方認定的反派,不躲已經是孝順了,還能往上湊?
有時候王喜鳳也弄不明白這趙姨娘這腦回路。她不會覺得探春離了老太太和王夫人,她就可以趁虛而入來摘果子吧?就憑她這毫不遮掩的架勢,但凡王夫人看在眼裡,都要在心裡給探春降級。不然總說豬隊友比神一般強大的對手還令人無可奈何呢!
趙姨娘因着唯一的靠山不在家,百般不适應,賈環少了父親震懾,卻是難得的輕松。
此前,寶玉挨打本是金钏之死和琪官之逃共同點燃的導火索,襲人找寶玉的小厮茗煙打探,得知是王府長史上門找寶玉問琪官的下落,惹得賈政勃然大怒動了家法。他們隻當是薛蟠平日口無遮攔,将寶玉和琪官交好一事宣揚了出去。
為此,賈環雖在金钏之事上煽風點火,起到了助燃劑的作用,卻完美避過了清算。反而是無辜的薛蟠被薛寶钗問了幾句,莫名背了鍋。
賈環暗戳戳搞事卻總能置身事外的經曆,很是助長了他的自信心。當一個人漸漸習慣傷害人卻不用付出代價之後,他會往哪方面發展簡直是不言而喻。賈政從不關注孩子成長,隻一味命人讀書。趙姨娘自身就是賈環的好榜樣,多少陰謀詭計都是從她這裡熏陶而生。無怪乎賈環越大越是形容萎縮舉止荒疏,可不正是相由心生?
賈環作為一個比寶玉小不了幾歲的少男,看着寶玉跟一群芳華絕代的漂亮姐姐同住大觀園,恨不得以身代之。他雖然跟王夫人身邊的丫鬟姐姐也做下不少勾當,可這些伺候人的丫頭哪能跟世家貴女們一概而論?
兄弟阋牆的戲碼并不新鮮,便是賈府内部,也有大房和二房不合呢,他跟寶玉不對付,多新鮮啊!隻是寶玉接連出事,王夫人已經提高警惕,寶玉的克星賈政又不在家,他再想故伎重演怕是難了。
寶玉在許多地方都有着得天獨厚的條件,賈環唯一能比得過的,也就是學堂課業。寶玉是聰明卻從不往這方面使勁兒,甚至是排斥;賈環則是腦瓜子一般般卻沒有跟賈政對着幹的硬骨頭,隻能強迫自己事倍功半地學着,而寶玉就是他前進的動力。
賈政不在家,他少了管束,學業上也漸漸放縱。學堂裡本就學風不正,夫子有一日沒一日地開講,誰也不會多管賈環的閑事。至此,賈環竟是難得在府内外如魚得水,逍遙自在。
賈府的春節對于王喜鳳來說,一如既往地乏善可陳。女孩子們依舊是在内宅安之若素的狀态,也不能出門逛個街,節不節的有什麼分别?
所謂的年節大宴也是一樣。平日裡賈母隔三差五就要擺宴席請戲班子找由頭熱鬧熱鬧,她們哪裡缺了這年節宴席上以充臉面為主要特色的菜肴?大冬天的,還不如在房裡架個鍋子吃着暖和。
小孩子們盼過年,無非是得些衣裳吃食壓歲錢。這些于賈府這等吃穿不愁的世家子弟而言,并不顯得那麼渴求。年節下無非是心理上更加放松,日日跟狐朋狗友約場子高樂都不用找正經理由。
寶玉的好友們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多是同一個圈子的玩伴,如今都開始跟着父輩曆練,等閑跟他也玩不到一起去。他便也懶怠出門應酬,每日自诩狂生,做下多少離經叛道的事來,隻無人張揚。
襲人的母親年前去世,襲人雖為下人,卻是内定的姨娘,守孝之類的規矩便也講究起來。賈母偏在賈府的元宵夜宴上問起襲人,也不知是刻意敲打,還是已然獲知襲人與王夫人暗中勾連的真相。
過完年,鳳姐便小産了,想是年節下操勞過度失于調養,至少要卧床月餘才得恢複元氣。王夫人失了這個臂膀,頓時覺得管家無比吃力。曾經管過家的李纨自然是順位第一替補,隻她向來不得罪人,管起家來不免人心松弛,紀律渙散,王夫人哪裡能放心。
王喜鳳知道王夫人遲早要想到将她支出去管家,是看重,也是制衡。好麼,好人李纨來當,紅臉由她唱?一個小姑子比大嫂子還厲害,事事要強,名聲很好麼?鳳姐越是幫她立威做臉,她這個紮手的玫瑰花越是受人诟病。王喜鳳雖然不計較下人們如何腹诽她,可管家勞心勞力又不讨好,看看鳳姐就知道,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