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秦鐘到了學堂,便引出許多風流韻事。有那争風吃醋的便借機生事。寶玉身邊的小厮個個無事都要攪三分,何況人家這回直沖着秦鐘來。他們倆日日同進同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拿捏秦鐘豈不是打寶玉的臉?這日管學堂的老太爺賈代儒不在,課堂便被一群頑童鬧了個底朝天。
寶玉才剛惹了一肚子氣,卻不好跟賈母告狀,黛玉又病着。王喜鳳就是現成的垃圾桶,由得他抱怨了一堆家學如何如何。王喜鳳隻差翻白眼。他自己立身本就不正,也不是沖着做學問去的,如今倒是覺得家學烏煙瘴氣了?挑事的人雖不是賈家人,隻是璜大奶奶的侄兒,可被找晦氣的秦鐘不也同樣不姓賈?
心中萬遍吐槽,臉上還要同仇敵忾。真的,就這一點都不勉強的演技,用在職場上人際關系都會變好。
這些拼後台講關系的狗屁倒竈的瑣事向來不在寶玉眼裡。他不過抱怨幾句,并不能替秦鐘解決什麼問題。學堂裡鬧的那麼大,他身邊的李貴跟學堂裡老太爺的孫子賈瑞也商量好,私下賠禮道歉便了了賬,萬萬不可驚動長輩。否則,誰都落不到好去。上至涉事的主子,下至裹亂的仆人,一人一頓好闆子是免不了的。何苦呢?
晚間果然在賈母那裡見到了同三春一起過來的寶钗。跟她們這群還沒長開的小屁孩比,寶姐姐已是少女模樣,還是老人家都會很喜歡的那種端莊穩重型,相貌生的也好。顔控賈母若不是與王夫人不對付,想必也會跟喜歡東府蓉大奶奶般欣賞這姑娘吧!
跟賈母一脈相承的顔控寶玉就很吃寶姐姐的顔,不然黛玉也不至于暗暗計較。
都說愛情是自私的,其實友情甚至親情都是自私的。你希望你最重視的那個朋友最重視的朋友恰好也是你,你希望父母的愛隻給你一個人。史湘雲同樣不滿于賈母将曾經對她的疼愛分到黛玉身上,很難理解嗎?至少,她能理解黛玉的不安。這麼大點的孩子,談愛情什麼的太扯了,總歸是對一種不願意被人分薄的情感的執着。
衆人陪賈母說了會兒話,問過黛玉說已經歇下,便各自散了。
賈府又多了個年輕姑娘,并沒有讓生活變得多麼煥然一新。該上學的上學,該養病的養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日程安排,也不是見天一群姑娘們聚在一起打鬧玩笑。
古代人講規矩,即便是串門,也會先打發人遞個帖子報個信,問問主人家得不得空,别當了不速之客或者吃閉門羹。賈府内部走動就簡單多了,住的遠的,打發丫頭跑一趟傳個話約一約;住的近的,擡腿就到,用不着派人。
王喜鳳是個不怎麼愛交際的,她主動出門找人唠嗑的幾率不大。榮慶堂裡有能提供吃瓜現場的兩位小夥伴解悶,又有寬闊的散步場地,院中各處點綴着被人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花草。上哪能有這樣的惬意?
三春跟李纨一起住在王夫人的後院,平日裡也就給長輩請安時湊在一起,其餘的時間不是要聽夫子授課,就是課後完成課業,串門是極少的。寶钗所在的薛家住在賈家東北角的梨香院,她家裡沒有别的姐妹作伴,倒是每日過來走動。
王喜鳳依然隸屬于上學的那一撥,寶玉跟秦鐘打得火熱,平日忙的不見人影,也難怪黛玉有些煩惱,榮慶堂可不就剩下她?要麼跟着衆人去上那沒甚意思的學,要麼接待樣樣出挑人人誇贊的寶钗來串門。哪怕這姑娘人人誇,她心中卻總是不由自主升起防備之心,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這種心緒,不說旁人,自己都搞不懂。
賈府的人丁比史侯府龐大的多,日常人情往來也比史家多。可實際上,王喜鳳在賈家參與的社交活動屈指可數。賈母似乎不太主動将家裡的姑娘暴露在社交場合。
或許是長久以來賈府衆人都沒調整好自己的心态。當年賈家一門雙國公得聖人看重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了,賈家的姑娘也不是金饽饽了。就如史家,雖說他們帶史湘雲出去主要是為了刷聲望,可她小小年紀就在一衆诰命裡混了個臉熟,還有着不錯的名聲,這明顯是雙赢的結局。
王喜鳳巴不得這些注定跟她沒啥交集的社交活動越少越好,有類似訴求的大概還有黛玉、迎春諸人。有這盛裝打扮讓人打量的功夫,還不如喝喝茶看看書呢!這麼一算,能淡定面對長輩們商業互誇的,也隻剩探春跟寶钗二人。隻是見不見客也不是她們自己說了算,全看賈母如何衡量。
王夫人作為當家主母,每月都有大大小小的應酬,隻是她基本不帶家中女孩兒出門做客。一來,賈母沒有發話,她樂得少操一份心,根本就沒考慮過提前為賈家的姑娘們布局。二來,她的元春入宮多年,頂着國公府小姐的名頭卻依然沒撈到前程,這讓她如何不牽腸挂肚寝食難安?哪裡有心情理會旁人。
賈府的姑娘們就這麼無知無覺地過着看似錦衣玉食,實則缺乏關愛的封閉生活。黛玉和王喜鳳兩個不屬于賈家的“外人”,亦是其中低調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