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湘雲在,是不怕冷場的。衆人在賈母處說笑一陣,喝了茶,賈母便打發她們出去:“雲丫頭去見見嫂子們,園子裡涼快,随姐妹們園子裡玩去。”
湘雲帶了好些绛紋石的戒指,要送給交好的幾個大丫鬟。剛好各處走一趟,賈母處的鴛鴦、鳳姐處的平兒都得了。隻是金钏兒那頭卻是不見人,問過才知被打發出去了。湘雲雖不知就裡,卻也沒再細問。
王喜鳳知道她跟寶玉房中的襲人交好,進了園子必是去怡紅院叙舊,便也不再多等,徑直回了蘅蕪苑。這麼來回一趟,王喜鳳又出了一身汗,隻得張羅着沐浴更衣,清清爽爽納涼。才拿起書本,卻又有婆子來報,金钏兒跳井了。
要是寶钗,這會兒隻怕已經急匆匆去看王夫人了。王喜鳳實在不想獻這份殷勤,死了丫鬟對王夫人來說算個什麼事?後頭寶玉挨打才是大事呢!
事情就是這麼發展的。
前腳湘雲到了怡紅院,後腳寶玉被賈政叫到外書房見客。這個空擋裡,金钏兒投井。寶玉見客本就不情願,到了王夫人處得知金钏兒投井,便渾渾噩噩起來。偏偏前幾日薛蟠清客吃酒,席間認識了忠順親王養的戲子蔣玉函,二人一見如故交換了汗巾。如今蔣玉函出逃,親王長史上門找寶玉要人。
賈政是多麼自持方正的一個人,得知自己的兒子與戲子相交,還牽扯到王府陰私,立時火冒三丈。賈環更是抓住機會,将金钏兒跳井一事添油加醋說給賈政。兩件事都與寶玉挂鈎,賈政豈能不怒?
王喜鳳哪怕萬般不想出門,待婆子傳來“寶玉挨打,賈母震怒”的消息,她還是會同薛母一起去了榮慶堂。賈母的院子裡雞飛狗跳,王夫人哭,賈母罵,鳳姐呼啦啦下指令,寶玉斷斷續續的喊疼,丫頭婆子們端水的端水,打扇的打扇。
内圈很明顯是進不去的,王喜鳳随大流站樁。其實,這個時候大家的神态都很好品,隻是她的人設不允許她左顧右盼明目張膽地去觀察身邊的人,隻能重新鍛煉一下演技,做好表情管理。
待寶玉被收拾妥當送回怡紅院靜養,姐妹們也各自散去。王喜鳳送薛母回去,才從東南門入大觀園回蘅蕪苑。行吧,沐浴更衣的流程再走一遍,真是行程滿滿的一天。
王喜鳳沒啥心理負擔地歇着了,怡紅院卻是如臨大敵。
寶玉嬌生慣養,雖然以前賈政也行家法,但都沒這次下手重。他因是臀股部位受傷,整你趴着在床上,不說傷痛,光是僵着這個姿勢就渾身不自在。寶玉雖說也在忍耐,可睡着之後稍微一動,牽扯到痛處又叫喚出聲。房裡的丫鬟誰看了不心疼?可她們這個爺是記吃不記打的,好了傷疤忘了疼,下回還敢。
薛家囤的好藥王喜鳳已經打發丫頭送過去,親自跑一趟真的不必。人家那麼個傷處,行動不便,探望的人多了反而遭罪。不如派了丫頭去,大家都便宜。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怡紅院門庭若市,襲人麝月等丫鬟簡直應接不暇。王喜鳳一般隻随長輩一起到怡紅院探病,也不是為了避嫌,單純是因為這個時候人會比較多,裝背景闆相對容易。
這樣三兩天一回的探病活動一直持續到寶玉能下床走動。即便如此,賈母還是一杆子将寶玉能出門的時間支到了八月。多出來這段既不用上學又不用見客的好日子,讓寶玉覺得這頓打挨的真值。
寶玉一日日見好,又沒有學業負擔,也不怕賈政召見,在園子裡簡直玩瘋了。以前有襲人找準時機見縫插針地勸着,好歹能聽幾句。如今挨了頓打,竟似解開了什麼封印似的,再不将這些話往心裡去。湘雲曾出言勸過,得了個冷臉。黛玉從來不說這些,王喜鳳更是露一面都難,這種催人上進的重擔,還是交給學堂的老夫子吧!
這日王喜鳳照舊去看薛母,卻見她又有些魂不守舍。問起症候才知府中近日有了新的傳言,正是賈政的一個門生,想攀賈府這般富貴,便一直将妹子留在家中,待價而沽。據說近日便有那家的婆子們進府請安。
王喜鳳想了想,的确有這麼回事。連寶玉那樣見了婆子就覺得自己不幹淨了的龜毛性格,居然能請兩個傳話問安的婆子進屋細講,可見人才難得。
據說這家人姓傅,而傅小姐被她哥這麼一頓騷操作下來,年齡一年大過一年,合适的聯姻對象卻越來越少。這不,病急亂投醫,連寶玉這裡都來試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