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方支持下,省親别墅的進度拉的很快。府中每個人都在以參與了這項盛事為榮,紛紛交流着自己在圍蔽施工那塊地上做出的那些雖微不足道卻不可或缺的貢獻。哪處是亭台樓閣,哪處又是山石流水,便如畫卷般慢慢展現在無緣得見的人眼前。
花錢如流水已經不是個誇張的形容詞,而是近乎寫實。一切為了省親!這潑天的榮耀,必須合全府之力一戰。這個時候,銀子已經不是銀子,隻是數字。明面上府中兩個老爺話事,可一個百事不管,一個有心無力,隻把下頭辦事的奴才們個個吃的心花怒放嘴角流油。
小輩們對于這個全員投入巨大熱情的園子也滿懷憧憬,不知裡頭是什麼個神仙所在。在她們看來,東府的會芳園的景緻在衆親友故舊的圈子裡已是難得,如今在會芳園的基礎上越發雕琢整饬,必定不凡。
逛園子對姑娘們來說比較困難,可對寶玉來說,不過是賈母發個話而已。除了寵愛,也是男孩子不怕被外人唐突,想去就去。
這日,寶玉又溜溜達達往園子裡竄,不想迎面撞上浩浩蕩蕩一群人。原是園中整饬的七七八八,賈琏請賈政過來視察。賈政見各處景點還未拟匾額,便帶着這幫文人一起斟酌參詳。寶玉被逮了個正着,自然不能輕易脫身,隻得作揖行禮随侍在側,陪着逛園子。
早有機靈的小厮飛報賈母,免得寶玉一個不慎在他老子這裡吃了虧,賈母再發作他們當下人的不盡心。
賈母收到消息,便進入了戰備狀态。
這父子倆不知是不是天生不對盤,每每見面必有事端,當然多半是寶玉被訓個半死,偶爾是賈政被氣個半死。寶玉挨打,王夫人隻會哭賈珠,寶玉的保護神隻有這老祖母。本來熱熱鬧鬧一大家子的合家歡,硬是被渲染成祖孫二人相依為命的苦情劇本。笑死。
事關寶玉,府中消息傳的極快。等寶钗都從往來仆婦口中得知寶玉被他爹押在園子裡吟詩作對時,寶玉已然凱旋。
姐妹們請安時便叽叽喳喳問他的好詩。
黛玉第一時間就賞析過寶玉的大作,該誇的誇,該貶的貶,如今不過是端坐一旁看笑話。探春一向是活潑健談的,與寶玉聊的歡,迎春偶爾附和幾句,王喜鳳純吃瓜,并不參與意見。倒是一旁的惜春,對于匾額詩詞并不太感興趣,湊在王喜鳳這邊講悄悄話。
寶玉在姐妹們跟前從沒有自命不凡的普信感,他講得更多的是風流景緻,何止是講,簡直就是手舞足蹈,神采飛揚。
或者,賈母就喜歡這樣的歲月靜好。可家中沒有頂梁柱,能得幾時好?
全家的希望都在元春這個娘娘身上,她的話語權自然也水漲船高。賈家迎來了規模空前的省親活動,連帶府裡住着的親戚們也沾了光。元春早知道母親心思,在命姐妹們作詩摸底的時候也有着意觀察。才華黛玉為上,性情卻是寶钗更為溫柔親和。
其實,從世人眼光看,十家有八家不會選黛玉結親。且不說父母雙亡之類的問題,僅身子不好這一點就會勸退許多人。這麼個病秧子,藥罐子裡泡大的,很可能影響子嗣,家世不顯的,恐怕連人參養榮丸都供應不起。
元春此人,以正經國公府小姐的身份入宮奮鬥,家裡沒少在人力物力财力上支持她,成效卻不大。王喜鳳總覺得若是薛寶钗有這樣的身份地位,早八百年就混得風生水起了。
說白了,元春不大适合入宮,尤其是通過小選這種途徑,從宮女做起。這對從小養尊處優的她來說,無異于三觀重塑。至于重塑的怎樣,看看她省親的一系列言行便知。但凡身邊的宮女太監有口風不嚴或者被人收買,賈府都沒啥好果子吃。
寶玉作為銜玉而生的鳳凰蛋,被全家寄予厚望。元春也想考考他是不是真長進了,所以别人隻用作一首詩,他卻要作四首,這麼一時半會被催着要佳作,寶玉CPU差點燒幹了。黛玉看他着急忙慌,越慌越亂,隻得偷偷替了他一首。王喜鳳交完作業,早已眼觀鼻鼻觀心。
元春施施然坐在主座上,下頭人的動靜她一清二楚。她很不想參與婆媳鬥法,可作為子女,親近母親是天性,她也不想因一點小事讓母親傷心。況且,隻是給薛家表妹做個臉,又不是自作主張賜婚,依然留有回旋的餘地。
兩個老姐妹私下唠了些啥王喜鳳不想知道,娘娘要鬧什麼幺蛾子她也不想知道,反正她就是純純工具人。薛家的路走窄了,她又做不了誰的主,随便吧。
娘娘省親,形式上的意思大過内容,主要彰顯皇恩浩蕩。娘娘此番賞賜下來的東西是提前備好的,中規中矩,并無偏頗。薛母見寶钗得的東西和府中姐妹及寶玉都是一樣的,也暗暗歡喜。她老人家倒是實在,沒做那種被娘娘一眼看中就區别對待的美夢。
薛家哪裡缺這新書硯台金銀锞子了?不過是一份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