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鳳見問話的鳳姐陷入深思,并沒有出聲打擾,隻拿了配茶的糖果子吃了幾顆。清茶解膩,正正好。這正經該是下午茶吧?是吧?
一盤糖果子吃掉一半,鳳姐好歹回過神來,見小姑子優哉遊哉地喝茶吃點心,不禁扶額。
王喜鳳笑嘻嘻地說,“看來嫂子已想明白了。其實咱們家以後怎樣,這等大事哪裡由得咱們女兒家作主?多思無益。”
鳳姐苦笑,“你是不當家,自然不想這些。”
王喜鳳不以為然,“即便嫂子能作主,置辦祭田既要銀兩又要人手,咱們家如今卻要忙着建省親别墅。說句不客氣的話,嫂子是有錢還是有人?可支使的動?”
鳳姐被小姑子噎到,頓時無語。這個節骨眼上,别說她,天王老子來了也是建省親别墅。她說來管着家,大大小小的事還是太太作主,她能支使誰?
王喜鳳見鳳姐拿眼睛瞪她,讨好地給鳳姐分了塊點心,又拍馬道,“我知道嫂子一心為了咱們家,隻嫂子也該為自己想想。”
鳳姐覺得這話簡直說到了自己心坎上。她可不就一心為着家裡!難為二姑娘知道她的難為,說了句公道話。她也想為自己打算,可這不是沒個頭緒麼!
“妹妹說的是,我這一天天的盡是忙些個家務瑣事,叫委屈都騰不出工夫呢!”府裡人際關系複雜,各自拉幫結派,不服鳳姐的多了。即便她叫委屈,人家還嫌她得了便宜賣乖。說不得隻能強撐着。
王喜鳳并不想聽鳳姐訴委屈,她隻走自己的節奏,“嫂子,我覺得其他都不重要,你得先有個兒子。沒有兒子,家務打理的再好有什麼用?為他人做嫁衣,這可不像嫂子。”
不管鳳姐怎麼想,反正她吃飽喝足,問平兒拿了茶葉,揮揮衣袖走了。
王喜鳳最近過的挺好。
自鳳姐請她過去談心後,她一應用度都是上好的。身邊的嬷嬷都以為鳳姐終于有了當嫂子的樣子,親小姑子可不就該仔細照應着?
王夫人忙到什麼程度?幾個姑娘每日給她請安,她連招呼的功夫都沒有,随時都有婆子媳婦來回話。這就要問了,鳳姐呢?不是一應家事都是鳳姐在她院子對面三間抱廈裡處理,最後再報給王夫人裁奪嗎?怎麼婆子媳婦都到王夫人院子裡來了?
哦,鳳姐告假了。據說是去年一向忙碌,娘娘封妃年節操勞又加了一層,開春後園子裡各處瑣碎事務又多,身上就帶了病。
王夫人本想來勸,怎麼也要熬過這個節骨眼。可賈琏親自去回了賈母,說他媳婦兒這些年要強,管家損耗了身子也不肯說,如今大夫叮囑要歇個一年半載才好生養。賈母等着抱大胖重孫,早點頭應了。王夫人無奈,親女兒省親,她不頂上誰頂上?
既然鳳姐告病,王喜鳳更有理由三天兩頭去探望嫂子,順帶吃吃喝喝拿東西。鳳姐歪在炕上笑話她,“再沒料到二姑娘是這麼個憊懶性子。”
王喜鳳哪裡會被這種程度的打趣噎到,“我也沒料到嫂子竟是此等英雄,拿得起,放得下。佩服佩服!”
平兒在旁邊跟看小戲似的,津津有味。
這日,探春陪着王夫人理事,小尾巴惜春睡午覺,王喜鳳便往鳳姐處解悶。剛剛落座,外頭有人傳,“林姑娘來了。”
黛玉進來,先給彼此見禮,又道,“二姐姐好快的手腳,正要招呼你呢,你就進了院子。”她一向不喜人多,也不怎麼出門。她那裡寶玉是常客,寶钗也時常去,隻三春去的少。尤其是王喜鳳,若不是為了在黛玉那裡淘書,一個月不去一次也是有的。
黛玉覺得二姐姐是個妙人,雖不愛言語,可真問起什麼,也能說出個道道。看書很仔細,也很愛惜,遇到喜歡的章節字句據說還會摘錄下來。要不是聽說她時常去鳳嫂子那裡解悶,她也不至于出來碰運氣。
可惜黛玉太單純,隻以為王喜鳳内斂低調不喜張揚,還是鳳姐一語中的:憊懶。
王喜鳳将茶讓給她,等丫頭另上一盞,“哪裡是我快,妹妹身子還是單薄了些。如今天氣和暖,多出來走走,吃飯也有胃口。”
黛玉笑道,“二姐姐也好說我,怎不見你多出來走走?若不是鳳嫂子身子不好,姐姐恐怕一個月都不帶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