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這個世界對于女性的偏見,最終王喜鳳的緻富之路還是從繡坊起步。書齋什麼的,見鬼去吧!還是四書五經更暢銷?算了吧,那是因為沒人賣教輔!而且,話本子不香嗎?大奶奶我不想寫罷了,搞點文字獄出來,更吓人。
她那麼大本的花樣冊子,上百種紋飾,加上各種來曆背景介紹,富貴吉祥之類的寓意解釋,連推銷話術都準備好了,就問你值不值。
為了不精分,她還聯絡了在清貴讀書人家挺受歡迎的堂妹李紋搞宣發造勢,兩個人各捧了一個繡坊打擂台。今天你家上新,明天他家酬賓,不能更熱鬧。
隻能說寶玉遁的太快,不然,脂粉界隻怕也有好戲看。他那調脂弄粉的品味及手藝,秒掉一大片好麼。
當然,生意上的事,她一個寡婦怎麼能出面呢?丫鬟們三天兩頭去繡坊,不過是日子艱難,幾個忠心的丫頭做些新巧的繡活換幾文生活費而已。
而婁氏和賈芸也證實了這一點,她們娘幾個住的院子還是租來的呢!家裡也日日粗茶淡飯,不見葷腥。幾個丫鬟要不是靠着娘家嬸子,也買不出來。如今靠着嫁進官宦人家的堂妹庇護,勉強不受人欺負罷了。
賺錢的事交給了别人,王喜鳳安心搞創作。這麼幾年畫下來,畫技好歹稍稍提升了那麼一丢丢。寫意是不用想了,高攀不起。隻能走個捷徑,勉強算是寫實,隻生硬了些。唉,要求也不用太高。
花樣上新,從最開始的五天一次,到後面十天半個月一次,再到月月上新。繡娘們學花樣也需要時間揣摩,每個花樣又有若幹變化,還真不是一時半會兒說消化就消化的掉的。等手裡的存貨出了大半,已經進入下半年。二百兩的銀子雖不多,但至少能過明路,丫頭們也不用操心家裡入不敷出。
要說從深宅大院到如今胡同裡的小院子,不是沒有落差。吃的穿的用的,低了不止八百個檔次。譬如茶葉,以往上供的茶都喝不出滋味,現在滿大街的茶,又有哪一樣能比得上當初看不上的那些?
好處也是有的。小門小戶的婢女,主家派出去辦事買東西是家常便飯。擡腳就出門,街上随你逛,隻要有銀子,買啥回來也沒人計較。若不是節婦這個緊箍咒,王喜鳳早八百年出去逛街掃貨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中秋節剛過,李嬸子帶來好消息,堂妹李绮的婚事定了。正是她姐姐李紋牽線搭橋做成的。雖不似李紋的夫君是家中長子,但小兒子也有小兒子的好處,好事壞事都有上面的哥哥們頂着,小兩口過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李嬸子提起這個就格外高興。她進京圖啥?圖在弟弟家住着舒服?她的父母兄長皆在金陵,弟弟因考中進士在京為官,這才接了家中妻兒進京。她千裡迢迢往京中跑,不過是想兩個女兒在京中背靠國公府和舅舅,能嫁個好人家。
如今,小女兒的婚事也有了眉目,等明年送完嫁,她就安安心心回金陵。王喜鳳倒是挺歡迎這個嬸子留在京裡,得閑串串門,講講街面上的新鮮事解悶。
有時候,王喜鳳也會覺得悶。住在大觀園的時候,還能各處逛逛。如今這麼個小小的二進院,連個花園子都沒有,要不是給自己上了點壓力,想盡辦法搞副業掙小錢錢,大概早就無聊到啃手指了。
賈蘭也不是個讓人操心的孩子,每日兢兢業業上學,早出晚歸,身邊隻得一個小厮伺候,相當清淨。以前的同窗和現在的同窗真的是兩種面貌,師長也要求嚴格,每日隻覺得做不完的功課背不完的書。幸虧李纨從小盯着他背書,早早打了底子,隻寫文章差了些。
賈家覆滅,他要從零開始考起。也得虧賈政隻是被牽連,不然科舉查三代,賈蘭哪裡來的應試資格?即便能應考,五人聯保也不一定有人願意跟他一起。幸而如今尚在孝期,他也還沒那個赴考的實力。再過兩年,賈家的事情淡了,無人留意,自然不怕犯忌諱。
反正也不是王喜鳳去考,學的好學不好都不是她能掌控的事。
若賈蘭舉業艱難,也不是什麼大事。到了年紀去做個賬房拿幾兩銀子養家總是能夠的。那時候她也老了,出門也沒什麼拘束。至于能不能母憑子貴?算了吧,誰說老封君就幸福了?等賈蘭能帶着她住上大宅子,大概已經老的啥也享受不上了。
賈芸終于帶着小紅來了。他本是跟寡母生活,不料,賈府還沒出事,他母親倒是先過世了。如今,孝期過了,他也打算跟小紅成親。小紅本是府中管家林之孝之女,鳳姐兒的得力助手,跟平兒也是老相識。賈府遭難,去牢裡探望的,除了劉姥姥,也就賈芸跟小紅二人。若以後兩人能親親熱熱過日子,倒也是一段佳話。
既然來磕頭,當她是個正經長輩,少不得該賀一賀。隻如今仍在孝中,無法去現場道喜。屆時讓平兒備份禮也就是了。
小兩口這麼一來,倒是提醒了她。平兒和素雲也到了年紀。平兒是賈琏的通房,但又賣了一次,自然可以重啟新篇章。這樣的姑娘,還是給人當正頭娘子才不算糟踐了。隻一來主人家守孝,諸事不宜;二來以她可以忽略不計的交際圈,暫時尋摸不上合适的人家;三來,這兩個丫頭能幹又忠心,她還真的有些離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