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過衆矢之的的王熙鳳,才知道被人無視又不肯怠慢有多香。無視才好呢,悶聲發大财知道不?府裡随便一個得臉的老仆,身家大概都強過她。享受過好幾萬兩的豪奢,手裡捏着區區幾百兩,那肯定不是她的風格。
不說别的,孩子就是吞金獸,雖然吃穿住用都行都是府裡包了,可超出份額的部分得自己解決。每季多做兩身衣服,多點幾個新鮮菜色,賈蘭求學路上一系列的額外開銷,下人們打賞支應,這可都是錢!
再說了,李纨汲汲營營摳摳搜搜培養兒子又如何?最後不還是油盡燈枯,還沒來得及享福就死翹翹了?踩着單車去酒吧,該省省該花花。投資别人不如投資自己,何必把自己熬的凄凄慘慘戚戚?
說一千道一萬,王喜鳳不吃沒必要的苦。人生如此美好,必須善待自己。李纨是個被三綱五常束縛到動彈不得的傳統女性,她的生活一潭死水,去了大觀園,遠離了王夫人的控制才稍稍有了些色彩。可稻香村是什麼地方?泥牆茅舍,紙窗木塌。賈政嘴上誇着極好,隐居生活令人神往,實際上還不是霸着榮禧堂不放,賣女求榮也要升官發财?
哪怕是這樣一個矯揉造作的極簡之所,因遠離王夫人,李纨也住的很滿足。可見素日内心壓抑之深重。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态。要不得要不得!
大概是她頻繁的翻身驚醒了值夜的素雲。隻聽着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之後,素雲來問,“奶奶可是要更衣?”
王喜鳳無可無不可,順水推舟上了個廁所,淨了手,又喝了幾口茶潤喉,方才再次睡下。
第二日,王喜鳳直接告病。
碧月報了王夫人,大夫診過,無非憂思過重之類的,讓靜養幾日,吃幾服藥調養脾胃。行麼,一如既往的清粥小菜伺候。期間,賈蘭一次不差過來探望請安,小小一個孩童,已經很懂得禮儀規矩。
作為有在紅樓當少奶奶經驗的人,王喜鳳知道孩子是不用自己親自帶的。隻要選好合适的身邊人,每天隻用享受孩子帶來的快樂和感動即可。不過,這回要養的是個男娃,據說還是個很有讀書天份的種子選手,那勢必不能放羊似的散養了。
哎呦呦,這究竟是怎麼了,自己的事情還沒弄明白了,怎麼就想到孩子了。哎,這就是經驗主義惹的禍。當媽有毒吧!
如此休養了三五日,悶在房中消化吸收打腹稿,又盤算着除服之後各種規劃。盤點了一下她可憐的庫房,隻能說是乏善可陳。罷了罷了。
或者是為了懷念曾經的美好生活,那些豔麗華服都囤在箱子裡,沒有送人,卻也無法再穿。以後賞給丫鬟或者送給李家的堂妹們倒是合适。素服就多了,不是白慘慘,就是深深淺淺的黑灰褐霧霾藍,看着就眼睛疼。看來,是時候開庫房找料子出來做新衫了。
其實,府裡要除服,新衫早已預備上。可想要合心意,還得自己來。
就李纨而言,她女紅相當不錯。不然賈母也不會讓三個姑娘跟着李纨這個寡婦學藝。量體裁衣繡花打絡子都是基本功,姑娘們就靠這門手藝孝敬長輩,嫁了人再用這門手藝伺候丈夫和孩子。李纨是個中翹楚。
問題是,王喜鳳沒這個耐心,且太費眼睛。有這功夫,喝喝茶賞賞花練練字豈不更好?
除服後第一次出門,王喜鳳穿的是府裡針線房送過來的新衫,料子都是好料子,可惜毫無新意。也不能說人家不盡心,寡婦嘛,不就該因循守舊?
她先去王夫人處報到,再一起往榮慶堂見老太太。王夫人奉行的是孤立主義,并不怎麼搭理她,她隻用默默跟着就行。
到了榮慶堂,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道,“可憐見的,剛出孝又病下了。”不等王喜鳳來個悲從中來,老太太又安撫道,“既然病好了,就好好過日子。蘭小子離不得你,你也該仔細保養起來。”
轉頭又提醒王夫人,“珠兒媳婦是個好的,月例銀子提到二十兩,跟咱們一樣。這樣日子慢慢也就過起來了。”
要說,賈母也是個有成算的。既然李纨耐得住寂寞,賈府也不缺這麼點月例銀子。賣個好,也能安安她的心。寡婦失了依仗,兒子又還小,沒有安全感是必然的。多些銀子傍身,安全感可不就來了?
又叫鴛鴦開庫房,尋了幾匹莊重些的料子給李纨裁新衣。鳳姐兒在一邊看着李纨大豐收,就開始打趣,“大嫂子一出來,咱們這些不得臉的也該靠邊站了。”
老太太已經習慣了鳳姐兒時不時吃醋賣相唱作俱全,笑着說,“都有都有,你們這些孫子媳婦兒,我都是一樣的疼。”
鴛鴦領了小丫鬟,在庫房裡好一陣忙活。老太太向來手面寬,給了這邊的孫子媳婦,東府珍大奶奶也不能落下,還有蓉兒媳婦,可心的孫女們,主打一個雨露均沾。
好麼,李纨白擔了個受寵的名,卻是人人得實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