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老太太屋裡格外熱鬧。鳳姐兒剛過去給老太太請安,寶玉就猴上來問,“鳳姐姐,聽說平兒姐姐生了個白胖的哥兒?長的好看嗎?像誰多一些?”
鳳姐兒扶額。哪來的這麼多問題!你不是對小孩子半點興趣都沒有的嗎?家裡的侄兒侄女,從來都不正眼瞧的?
“過兩天自有你瞧的,何必心急?”
老太太笑,“剛出生的孩子,眼睛沒睜開,皮膚也紅撲撲皺巴巴,小老頭一般,哪裡看得出這許多。”
寶玉目瞪口呆,“老祖宗,我剛生出來也是,那樣?”
“可不都是那樣,多養些時日,也就好了。”
寶玉頓時蔫巴了,“那我還是過些時日再看吧!”
少時,太太們也來了。吃罷飯,李纨自引了姑娘們回園子,寶玉難得興起,竟要去外書房讀書。老太太喜的什麼似的,“這孩子開始長進了。”
鳳姐兒無語。前陣子不是剛收到老爺的信,說要回來了?如今怕不是要趕功課交差,不然又是一場官司。
孩子們都打發了,大佬們開始合計洗三禮滿月禮之類的。可惜年辰不好,國喪不好張揚,東府大嫂子一家也還守在鐵檻寺,說不得先委屈哥兒,等周歲的時候再下了帖子請了親朋大擺宴席,大家吃酒聽戲,好好熱鬧一番。
宴席可免,但儀式不能少。雖然就自己府裡這些人,但洗三禮依然很熱鬧。誰讓哥兒是小輩呢?連賈琮這個還沒長大的叔叔都像模像樣的來随禮,直把老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又給族人親朋各送了喜蛋,也是告知衆人家中添丁進喜的意思。
巧姐兒因家中添了個弟弟,好似多的件會動彈的玩具般,也不惦記着出門了,見天兒守在奶娃娃身邊,看他砸吧嘴,自己也不由得咂嘴,一邊的奶娘都給看樂了。
都說孩子見風就長,滿月之後,奶娘就被王喜鳳勒令每天上午趁氣溫沒升上來抱着哥兒在院子裡轉悠。孩子不僅要見風,還得見太陽,透透氣,補補鈣。
時間倏忽着過了兩年,巧姐兒移到了東廂。每日進園子随她林姑姑讀書,隻拿了前一日的作業給林夫子批紅,再領了新的作業回來。黛玉興緻好,就教她背幾句詩,講講其中的道理;興緻不好,就随意指了三百千上的字句當作業。
王喜鳳倒不是想讓巧姐兒學成個才女,隻是讓林黛玉多個人每天來擾她一擾,換個心情,少些思慮。
自從送了巧姐兒到黛玉這裡,鳳姐兒就開始正大光明地給林夫子送東西。各種筆墨紙硯都能當束脩送了來,反正他們家沒幾個正經寫字的,放在庫房也是吃灰,不如送給需要的人。
巧姐兒頑皮歸頑皮,禮數都是嬷嬷們仔細教過的。每回在黛玉那裡吃點心,要奉夫子先吃。在其他人面前,黛玉或許會耍賴使小性兒,可對着個小不點,哪怕不情願,也得全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少不得象征性吃一點。不然,人孩子眼巴巴看着呢!
紫鵑覺得自己的負擔減輕了大半。人人都說林姑娘怕是不好伺候,其實,她是最怕給人添麻煩的。姑娘除了吃東西艱難些,不怎麼愛出門,時常要勸着來,其他時候簡直不要太省心。對院子裡伺候的丫頭婆子,既不打罵也不苛刻,已是難得的好主子。
黛玉長期堅持吃燕窩還是有效果的,每年春秋必犯的咳疾很少再犯,連帶着戶外活動有所增益。雖治标不治本,亦改變不了她與寶玉的極限拉扯,終究能多撐得一時是一時。指不定哪天就勘破了呢?
琏二爺的兒子兩歲了,别的不說,這唇紅齒白的負心模樣,一看就知道是賈琏的基因更強大。有巧姐兒打樣在前,又兼平兒這個親媽看着,王喜鳳省心很多。生育過的女人,但凡保養的好,都會帶着一種富态,平兒亦如是,比大戶人家的正經太太也不差什麼。
運氣比較差的是柳綠與桃紅。避子湯早就停了,可惜她們倆一點動靜都沒有。這就不怪主子不給機會了。亦或者,一個家族的氣運真的會影響到子嗣?
這兩年,按照賈琏的話,府裡是拆了東牆補西牆,打腫臉充胖子。哪怕拆借着,也要支應出門庭顯赫的樣子。雖林之孝也建議将家中兒孫出息的老人放幾家出去,枝枝蔓蔓撕擄下來,能節省不少吃用開支。然恰逢今年老太太八十歲整壽,自然是不了了之。
根據府裡的策劃,前前後後要開八天的宴席。帖子撒出去,日子還沒到,壽禮就呼啦啦送上了門。最開始賈母還看幾眼,後來直接吩咐先收起來,回頭哪天得空了再過目。
說真的,這麼些年,也就國孝期間比較輕松。家裡但凡開宴,當媳婦的基本就要着肚子忙個半死。要不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呢!
這兩年,探春幫着王夫人管家還是頗有進益。李纨一心培養賈蘭,對其他事情都是大面子上過得去即可,管家理事皆以探春為先,并不強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