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的事?”賈母重複道,又看向王喜鳳。
鴛鴦點頭,王喜鳳也微微點頭。
王喜鳳上手給老太太按頭,松肩,這些也是王熙鳳平日做慣的。她在各科都輪轉過,多少學了點推拿的功夫,做的也越發像模像樣。一整套下來,老太太面色好轉,情緒也穩定了。
“我這個年紀,什麼沒看過,什麼沒聽過,偏連我這樣的老精怪都吓到了,難怪你年紀輕輕的一病不起。委屈你了,鳳丫頭。”
“一家子骨肉,有什麼委屈不委屈。老太太您身康體健,就是咱們家的福氣。隻以後可不敢跟您講悄悄話了,要講也要帶着鴛鴦一起,可經不起您這般折騰人。”
“鴛鴦也吓到了吧,可不許抱怨你琏二奶奶。”
鴛鴦故意氣鼓鼓地回嘴,“老太太您發話,還有誰敢不聽?”倒沒有說諸如“哪有奴才抱怨主子”的話,說明是真的放開了。
賈母勉強笑過,又叮囑道,“今天的事,不可外傳。”兩人齊齊應諾。一番折騰下來,老太太有些困乏,便睡下了。
王喜鳳臨走,低聲交代鴛鴦,“今次勞煩你,老太太還得你親自照看才放心。有事隻管打發小丫頭去尋我。”
鴛鴦笑道,“琏二奶奶說的什麼話,伺候老太太是咱的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到呢!”
王喜鳳懶得再打機鋒,擺擺手,往邢夫人那邊去。
王熙鳳此前經常往王夫人那裡跑。王夫人雖号稱退居二線,其實并沒有放權,很多事情王熙鳳都要去請王夫人示下。兩個人來來往往,邢夫人看着眼熱,覺得大房的媳婦親近二房太太,胳膊肘朝外拐。
今日倒不是王喜鳳多事,非得跑一趟東大院,顯得她孝順勤快。她卧病時邢夫人哪怕是面兒情也親自上門探望過,她如今出得門了親自來禀告一聲,是應有之義。此外,這七七四十九天的喪事她這個當人媳婦的躲了懶,也該慰問慰問從“前線”撤下來的“将士”。再一個,她還得去王夫人那裡收尾,若不先來給邢夫人問安,又是一場官司。
到東大院要先出西角門,上了車,再進東邊角門。外人看着是一家子,卻是兩家人的過法,頗有些不倫不類。隻是,這些都是上一輩人之間的龃龉,都當睜眼瞎罷了。
邢夫人一向不陰不陽,從來不留她。王喜鳳有事在身,也沒急着開展外交工作,隻寒暄幾句打了個卡,便帶着人折回王夫人的院子。這麼一圈折騰下來,她覺得全天的運動量都飽滿了。若是有計步器,至少一萬步起。
賈母下了封口令,夢中很多東西都不能透露給王夫人知道,隻能自己稍作發揮(添油加醋)。反正王夫人不可能去找賈母對口供。
遠遠地,王喜鳳就捏了帕子開始醞釀情緒,待到王夫人院門口,眼眶已經紅了。雖然演技稍微差了一丢丢,但也勉強夠用了。門口剛留頭的小丫頭子一溜煙進去通傳,王喜鳳随後進了王夫人的屋子。
這陣子王夫人心力交瘁。
若是說王熙鳳剛剛卧病的時候,她還有些擔心,後來據說能下床了,成日關在院子裡好吃好喝,再不然就是歇着養神,老太太還三不五時派人去探望送東西。這哪裡是孫媳婦待遇,怕不是個祖宗!
可憐她一把年紀還要裡外忙活,年輕人倒是懂得躲懶!如今東府事畢,鳳丫頭身子就好了,能出門了。這麼粗淺的伎倆,鬼都不信,就這麼由她糊弄?豈有此理。她畢竟是禮佛之人,沉得住氣。見王喜鳳過來請安,隻是點了點頭,便喝着茶不再開口。
王夫人晾着王喜鳳,王喜鳳卻不能晾着她。出來半日了,早點辦完事早點收工回去歇着才是。剛巧門外有人通報,“太太,琏二奶奶,平姑娘和彩明來了,說是給琏二奶奶送賬冊。”
王夫人詫異,鳳丫頭這是要鬧什麼妖?還沒等她開口,王喜鳳先應了,“拿進來吧!”
門口有小丫頭打簾子,平兒袅袅娜娜地進門,先給主子們見禮,方将手中的賬冊交給王喜鳳,複又一禮之後,退至門外候着,又示意随王喜鳳出來大半日的豐兒回院子裡值守。
廳裡,王喜鳳已經開始哭,哭的王夫人莫名其妙,又分外煩躁。這麼些日子,她在東府聽哭靈已經聽厭了!
“鳳丫頭,你有事說事,究竟怎麼了?身子還是不爽利?還是下人怠慢了?”
王喜鳳一邊捏着帕子哭天抹淚兒,一邊點頭。
“什麼大事!家裡大夫是盡有的,要什麼藥材自己着人去庫裡尋。下人都是你支使開的,再不濟還有老太太做主,總不能翻了天去。且放寬心才是。”
“姑媽,這回真是出了大事,隻求看在咱們同出王家的份上救我一救。”王喜鳳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浸出的淚花,示意王夫人屏退左右,開始賣慘。
“你是說,蓉哥兒媳婦托夢?”聽鳳姐兒一番天馬行空,王夫人以為自己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