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書禮的行軍路上不算順利。
行至半路,便查出有下屬官員私吞軍饷昧下軍糧,他氣急之下連斬三員亂傳謠言的劣将,終于穩定了軍心。
然而軍饷的事情倒是能通過俞書禮的面子平複下來,但作戰用的糧食不夠,戰事便不可能能順利。
西北本就貧寒,要到了西北再籌集糧食,早就為時已晚。
再回程已是違背皇令,往前又是白白送死。
不得已,俞書禮隻能先傳信回去要求支援,再沿途走,一邊征集糧食。
好在俞書禮帶隊的西北軍風評甚佳,東拼西湊終于将軍糧補的馬馬虎虎。
路過宿州呂昂縣的時候,宿州州牧許頌前來拜見,聽聞軍饷軍糧不足的情況,也大方地提出想要幫忙。
俞書禮不是傻子,當然知道便宜不是白占的。
内奸并未除盡,突然冒出來一個熱心的大官想要相助,怎麼都怪異至極。
如今遇到的可是當地的地頭蛇,就算他俞書禮在京中、在邊關的地位無人動搖,可是在地方,就算是龍也得卧着。
俞書禮接過請帖,瞧着上面燙金的字眼,隻覺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裡見過。
但他失憶過,着實是想不起來了。
副将鐘年皺了皺眉,問:“将軍,這會不會有詐?”
俞書禮把請帖遞給他看,問:“這字,你認得嗎?”
鐘年看了幾眼,也道:“有些眼熟的,但是屬下愚笨,想不起來了。”
俞書禮身邊沒有僚機,都是些無腦忠勇的猛将,沒頭腦也怪不得他們。
俞書禮歎了口氣,第一回有些想念魏延。
如果是魏延的話,此時肯定能想出辦法來,如何既不抹了許頌的面子,又能全身而退。
俞書禮想了想,合上請柬:“我去一趟。”
“将軍!”鐘年有些擔憂,“若是有詐怎麼辦?”
“若是不去,他才更好尋由頭使陰招。敵在暗我在明,若是軍饷尚未出錯,我定不買他這個賬,可如今仿佛像是連環計,一環扣一環,我若不入局,就抓不到背後的人。”
鐘年:“感覺小将軍你最近說話都變得好神秘……屬下有些聽不明白了……”
俞書禮一笑:“你家将軍這是足智多謀!”他得意道:“若是魏延在……”
說到這裡就頓住了。他好像……過于依賴魏延了……
“魏丞相如何?”鐘年問。
魏延此人,在将士們心目中,可是極端恐怖的存在。
俞書禮收起笑容,搖了搖頭。
還是不吓鐘年了。
“最近可有他的來信?”
鐘年稱沒有,他看到小将軍眼裡一閃而過的失望,又道:“不過有一封是一位吳夫人寫給丈夫的家書,我在軍營尋了半天,沒尋到這個人,故而将信卡了下來。”
俞書禮忙道:“拿來看看!”
鐘年将信拿過來,指着封面上的字道:“咱們這軍營裡,就沒有叫‘鄭安’這個名的将士。這位吳娘子不知道是不是寫錯了地址。”
俞書禮一看擡頭,寫的是吳卿卿吳氏。
那個“鄭安”兩字也有種古怪的韻道,信封外那熟悉的字迹更是讓俞書禮心頭一跳,莫名其妙就開始臉紅。
看到俞書禮動手拆信,正直的四好青年鐘年湊過來欲言又止:“将軍,咱們偷瞧别人的信,不道德吧?”
“什麼咱們?誰說讓你看了?”俞書禮闆着臉,自己将信扣了下來,“滾滾滾,出去。”
鐘年撇了撇嘴,還想勸:“小将軍,你這樣子,真的不好。”
“不好什麼不好?這信就是給我的!”俞書禮咬牙。
鐘年瞪大了眼睛,後知後覺“啊”了一聲。
“卿卿姑娘是……将軍的……心上人?”難道是早就私相授受,小将軍為了維護姑娘名節,所以才用假名來往?
鐘年立馬用一種揶揄的眼神看向俞書禮。
“胡說什麼?是他心儀我!我可還沒答應呢。”俞書禮嘴硬道,但嘴角的弧度彎都彎不下去。
鐘年發出“嘿嘿”的笑聲:“先前以為将軍真要和那魏丞相成了,京中一定有許多貴女哭天喊地,但魏丞相此人,到底如高山明月,許多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曉比之不得。但這位莫名其妙的吳姑娘,若是傳了出去,那小将軍就有的苦惱了。”
俞書禮聽懂了他的意思,随手從兜裡掏了塊銀子出來,扔給他封口:“得了!别提了!”
鐘年拿了銀子,立馬笑嘻嘻:“這錢我替兄弟們收着,等咱們戰勝了,請兄弟們喝酒。”
俞書禮點頭,終于将人糊弄走了,這才小心翼翼打開那封書信。
信确實是魏延的字迹,也确實是他寫給自己的。
兩人之間早有密語,尋常的字裡行間都是不同意思。互用母姓進行書信來往,就是怕有内奸截獲他們的書信,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信中,魏延表明,他知曉了俞書禮的窘境,日前已經同戶部交涉過,财政已經撥款,早就派專人運送軍饷前來,不日就到,讓俞書禮不要擔心。
又說,因為軍中恐怕出了内奸,讓俞書禮仔細自查,在未查出是誰之前,千萬别一腔孤勇上前線。
為了隐藏身份,往後會以“吳卿卿”這個身份同俞書禮書信往來,如有情況,他會代為出謀劃策,讓俞書禮不要輕舉妄動。
俞書禮托着臉看完,又是欣喜又是失落地歎了口氣。
遠水救不了近火,魏延再神通廣大,也不大可能決勝千裡之外。
不過他的信到底是給了俞書禮很大的底氣。
看着信上為了掩蓋身份,糊弄的字句裡不停撒嬌說想念自己的“吳卿卿”,俞書禮有些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