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裡實在太荒蕪了,有人經過的可能性不大。
身邊可用的隻有一柄劍,一條腰帶,一身甲胄,連同着裡衣也全部濕透了。
好在懷裡還有兩個被水浸爛了的油餅,是他提前準備了打算給魏延墊肚子的。
俞書禮安慰自己:情況有些糟,但還不算太糟。
他用崖邊的枯樹枝和藤蔓把斷手固定好,然後脫下甲胄,将甲胄堆疊好,用作蓄水的容器,來接夠雨水。
他把油餅分成了七份,決定一天隻用一份,蓄的雨水不多,但勉強堅持幾天也還尚可。
保命的這一關過了,接下來,才是最難的時刻。
在這鳥不拉屎、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活下去……
天色漸晚,雨雖然停了,但是長時間的淋雨加上失溫,讓俞書禮迷迷糊糊發起了高熱。
幸運沒有眷顧他。
後半夜,他半邊的手臂也腫脹了起來,若是醫治不及時,這隻手也廢了。
俞書禮迷糊中從腿下摸出一個已經爛透了的油餅,用力地吃了起來。
本來這些儲備和他的計劃,好歹能活七日,但按照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要活命就隻能賭了。
賭明天有人來山裡,還得賭對方看見了他的馬,能心地善良地進荊棘林找一找他。
俞書禮苦笑了一下,怎麼想都像是天方夜譚。
傷口腫脹發炎,高熱不退,小心翼翼存着的食物和水也就沒有了意義。
他活不過七天了。
俞書禮心想,如果他死了,爹娘一定很難過。
但這是一場意外,最後誰都不會找到江甯這個罪魁禍首身上。
他自己也笨,發現了端倪還要像個莽夫一樣往裡沖。
他爹說的沒錯,他是太無法無天、目中無人了。
對于京城的地勢不熟悉,對于京城的人也不熟悉,憑借一腔孤勇做事。
而這京城,水太深了。他不長心眼,早晚會死無葬身之地。
眼下,已經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俞書禮掀開眼皮,望向寂靜無聲的夜空,聽着耳邊呼嘯的風聲,倒光了甲胄裡所有的雨水。
他動作遲緩地避開傷臂,把甲胄穿上。
身體流失的溫度逐漸回暖,俞書禮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躺在棺椁中的畫面,聽到了父母在耳邊的哭聲。
也許又是幻覺。
因為他在現場沒有看到魏延。
他死了,魏延一定也會來的。
說起來,他還是為了他才死的呢。
俞書禮這樣想着,昏昏沉沉睡過去,殘留一個疑問在腦海中。
魏延……他也會難過嗎?
臨近天亮的時候,一陣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将本就睡的不踏實的俞書禮吵醒。
額頭燙的厲害,喉嚨已經發不出聲,俞書禮有些懊惱把雨水倒幹淨而穿上了甲胄,不然他現在還可以喝口水潤潤嗓子。
死都死不體面啊……
馬蹄聲十分規律,俞書禮想着,附近就是官道,也許是哪些商人經過。
可惜商人重利,對他的戰馬不會感興趣,更不會浪費時間進來救人。
俞書禮迷迷瞪瞪又要睡過去,卻努力強撐着。
因為他知道,這次睡過去,他就不一定能夠醒來了。然而困倦和疲憊,還是壓垮了他。
晨光亮起的時候,一聲中氣十足又焦急的聲音在崖邊響起:“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