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太子,俞書禮臉色一白,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他甩開魏延的手,轉頭看向他,冷聲道:“魏延,你算計我?”
魏延此時也擰了眉頭。
恰逢太子幾人的目光看了過來,他一把把俞書禮拉回陰影處。
腳步聲越走越近,俞書禮被魏延按在船闆上,一根微涼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出聲。
俞書禮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
魏延他……好像也不知道太子來了的事情。
領頭的男人低聲笑着,被一群人逢迎恭維着送入了船艙内。
期間,魏延就保持了這個姿勢,擋在俞書禮身前。
月色歪斜了些,魏延這才松開了他,開口解釋:“抱歉,我不知道太子會來。”
俞書禮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隔了許久,才悶悶地“嗯”了一聲。
俞書禮和太子是一直不合的。
早年俞家因那張聖旨脅迫入京的時候,他爹帶着他上京品嘗京中小吃,曾撞見過太子的銮駕。
駿馬疾馳,沙塵四起。
俞書禮當時手中抓了個手抓餅,本來油乎乎的餅被濺上了一層土,被他爹拉着後退。
卻見一個個子小小的男孩被擁堵的人群擠了出去,就跌倒在了馬車沿途的路前。
那孩子的母親趕忙喊他回來,可是小男孩似乎摔傷了,站不起來。
馬車的車架速度極快,見了人也絲毫沒有降低速度。
眼看着馬蹄在前,那小男孩的母親發出一聲哭叫。
俞書禮丢開手抓餅,翻身出去,抱住小男孩一個翻滾,躲過了即将踐踏過來的馬蹄,然後翻身上馬,用力地拉扯住了辔繩,馬也發出了一聲嘶叫。
馬車夫被他擠到了車角落,風馳電掣的車馬終于被迫停止了。
車廂裡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一片淩亂。
俞書禮拍了拍車夫,讓他以後行車小心,然後就翻身下了車。
本以為就是場小意外,誰知車廂裡的人沉了聲,就要人拿下俞書禮問罪。
俞書禮當時莫名其妙,加上又是初來乍到,也不知道裡面的人是誰,就怼了一句:“在這種百姓多的地方,行車架也不知道慢些,枉顧人命,還好意思問我罪?”
車架上的人掀開車簾。
一雙銳利精明的眼睛之後,就是一張看起來就會斤斤計較的臉。“大膽刁民!敢阻攔太子車架!還不快來人将他拿下?!”
俞書禮擡頭,見到了這個陰陽怪氣,沒有一點陽剛之氣的男人背後,那一張陰沉桀骜的臉。
那人頭戴翠玉鑲金冠,身穿一件黑色蟒袍,面目端方,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質。
那就是當今太子,趙雍。
小太監報了名号,俞書禮卻仍舊寸步不讓,見肇事一方絲毫不認錯還執迷不悟,幹脆要讓裡頭的人站出來向百姓道歉。
兩邊劍拔弩張。
最後俞華信站出來,點頭哈腰,又是給太子道歉,又是賠罪。
那個一直不動聲色的太子最後彎了彎唇角,才開口出聲:“我說京城裡沒見過如此年輕氣盛的小公子……原來是俞老将軍家的……”
他的表情多了一絲興緻,又轉而看向俞書禮:“今日是孤回京中有要事要辦,情急之下才差點傷到百姓。俞小将軍一身正氣,孤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是風姿端秀,玉樹臨風。”
“罷了,今日之事,是孤錯了,”他側身朝向那個孩子的母親:“實在抱歉,後續我會派人送去慰問,萬請收下,原諒我手下的莽撞無禮。”
那婦人吓得大氣不敢出,邊哭邊說:“不敢”,“受不起”。
俞書禮卻悶悶地終于滿意了,“這還差不多。”
趙雍轉頭,再次看向俞書禮,又上下打量了一番。
這回的眸中帶了些不為人知的亮光。
他瞥了一眼俞華信,道:“俞将軍初到京,屆時宮中一定為您接風洗塵。”
俞華信連聲躬身道:“慚愧慚愧……”
“至于俞小公子……”趙雍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咱們來日方長。”
……
趙雍走後,俞華信弓起的身子才直起了些,回頭猛的甩了俞書禮一巴掌:“那也是你能得罪的人嗎?你母親仁善,把你養的無法無天了!”
……
回憶結束,俞書禮長舒了一口氣,看向魏延:“所以,隻是偶遇?”
魏延點點頭:“放心,我在,太子不會難為你。”
他見俞書禮面色不快,立馬道:“你不是想聽曲?馬上要開始了,咱們進去吧。”
俞書禮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跟着他進船了。
這些年,他不是沒有和太子接觸過,表面上倒是和睦,實則互相恨得牙癢癢。
暗自裡,兩邊也早就互相較量過許多回。
要不是俞書禮戰場有功,太子怕是早就對他下手無數次了。
而俞書禮也是同樣的,他絕對不會允許太子繼位,所以早就與二皇子交好了。一旦太子下台,就是兩邊撕破臉皮的時候了。
船艙裡挂着明亮的華燈,俞書禮跟着魏延在船艙中間的位置坐下,店家把一道道小菜先上了上來,又笑着說:“海棠姑娘換身衣裳就來,今日彈的是《鵲橋仙》。”
台下一陣起哄的聲音,就連太子也柔和了眉眼,端起酒水,輕輕啜飲了起來。
俞書禮拉了拉魏延的衣袖:“她是誰?怎麼能有這樣大的動靜?”
魏延眼中一頓,有些驚訝:“你不認得?”
俞書禮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莫名其妙:“很有名嗎?我一定要認得?”
魏延有些無語:“不是你心心念念要見天下第一琴師?”
俞書禮睜大眼睛:“你說她就是天下第一琴師?!”
魏延見他一副真的完全不相識的樣子,不由得失笑。
“連海棠姑娘就是這天下第一琴師都不知道,還好意思說欣賞人家?”
見魏延眯着眼睛嘲諷自己,俞書禮瞪他:“怎麼就不能欣賞了?我欣賞她彈奏的曲子,又沒必要知道她本人,況且世人傳的皆是她天下第一琴師的名号,我哪裡知道她叫牡丹。”
魏延啞然:“人家叫海棠……”
俞書禮:……
“這不重要,反正我聽說她彈的曲子可好聽了!”俞書禮雙手托腮,“一定是個極美的女子。”
魏延喉結動了動,垂眸仰頭喝了杯酒。
片刻後,燈影晃了晃,一個身形秀美的女子緩緩走上台。
她頭戴着輕紗,朝衆人大方地一笑,就端坐在琴前,沒有任何開場語,就開始演奏。
小厮在台下端着賞盆,一路走,一路接受看客們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