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湊了過來,漫不經心地用手指搭上俞書禮的肩膀,然後微微往上移,落到俞書禮的側臉上。
俞書禮對上魏延端詳的目光,不自覺就心跳加速。
他吞了吞口水,下意識問道:“幹……幹嘛湊這麼近?”
“看看你有沒有在撒謊騙我。”魏延用力地蹭了蹭俞書禮有些微涼的臉。
“這也能看出來有沒有說謊?”
“嗯。”
“那你說我撒謊了嗎?”
“這次應該是沒有。”魏延彎了彎眼睛。
“什麼叫這次應該沒有?我就沒逛過青樓。”俞書禮氣惱地推開他的手,嘟囔道。
魏延挑了挑眉,沒有多加追究。
“來尋我是幹嘛?如果是問流民和鬧事者的事情,軍隊鎮壓,我沒有意見,若有不服的,小将軍代為刑罰,我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往俞書禮身邊靠了靠,聲音有些低。
“你……怎麼知道我要問這個?”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外面蝗災的事情。
也是……什麼事情能瞞住魏延呢。
縱使俞書禮早就安排了人手來丞相府撲殺蝗蟲,但恐怕但凡飛入一隻,也能被他察覺。
他太聰明了。
看到俞書禮有些懊惱的神情,魏延笑了笑:“不是别人和我通風報信,是我猜到的。那日從皇宮出來,恰好看見了。”
“看見什麼?”
“看見蝗蟲……以及,”魏延的聲音冷了些:“暴亂。”
“京中城守不放人進來,禁衛軍被城中百姓裹挾開城門,一些流民當場被撞死在了城門口。”
俞書禮一滞。
“與小将軍無關,我知道不是你下的令。”魏延安慰他:“這幾日京中安穩許多,巡守井然有序,想必是小将軍接手了。”
俞書禮點了點頭:“但……”他也是第一回處理這種事情,如今頭上還挂了個異姓王的頭銜,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俞書禮生怕哪裡出錯。
他早就将此事上報,但皇帝隻是做做表面工夫關心一下,見他接管了,便幹脆坐在皇宮裡高枕無憂,美其名曰相信他的能力。
每日宮裡還有專人撲殺那些蝗蟲,皇帝自然是一隻都看不到的,更别提讓他關心百姓。
于是城守攜帶着京城群衆傲慢自私,失去農田的流民流離失所。
俞書禮必須站出來管。
見俞書禮有些恍然的樣子,魏延低頭攬住他。“别怕,你做的很棒。”
溫熱的氣息撲在耳側,俞書禮整個人燒成了熱炭。
這些日子,他夜日繼日,忙的焦頭爛額,也不過就是想聽到百姓稱贊一句“做的很棒”罷了。
但是總有人鬧事,總有人不配合,罵也罵了,打也打了,管還是管不住。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放心,我給你兜着底。”
俞書禮羞赧地推開魏延,悶悶地“嗯”了一聲,擡眸:“魏延……”
“嗯?”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呀?”
魏延低笑:“這就叫對你好啦?”
“嗯。”
“以後隻會對你更好。”
“是因為……婚約嗎?”俞書禮的聲音模模糊糊,有些猶豫。
“以前沒有婚約的時候,我待你不好?”魏延挑眉:“這麼沒良心啊。”
“不是……”俞書禮羞紅着臉,猛地站起身:“可……可那個時候……那個時候不一樣的!”
魏延接住他身上滑落下來的毯子,将其放回長椅上。
“你在緊張什麼?有什麼不一樣的?嗯?”魏延幹脆走到了他身邊。
緩緩下沉的夜色将至,俞書禮被魏延逼在亭中一側,萬籁俱寂,隻剩下彼此交疊的呼吸聲。
正當俞書禮以為要發生些什麼的時候,魏延驟然将眼前的空間讓開。
“夜深了,回去吧。”
俞書禮:?
魏延輕笑:“怎麼?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俞書禮氣的咬牙:“我沒以為!”
“這幾日,你太累了,我不忍心折騰你。”魏延眼尾還有一些笑痕:“你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說起看他,俞書禮才想起來,他本來的目的好像确乎是看望魏延來着,結果不知怎麼的就睡着了……
俞書禮輕咳一聲,掩飾内心心虛,湊近了些,打量魏延的臉色:“你……好些了嗎?”
“多虧楊太醫,”魏延目光清澈:“當然,也要多謝小将軍,讓我又撿回了一條命。”
俞書禮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大氅又厚重了些。
俞書禮愈加歉疚:“是我在這睡太久,你在外頭看顧我,夜間又涼,是不該久留。”
魏延低聲咳了幾句,搖了搖頭:“小将軍事務繁忙,忘了某也是應該的。能抽空來瞧上某一眼,某已經十分感激了。”
俞書禮皺了皺眉:“魏延,我怎麼覺得你的語氣陰陽怪氣的……”
他想了想,道:“那往後我每日都來看你,你隻要不嫌我煩就行。”
魏延耳根紅了些:“當然不嫌。”
俞書禮嘟囔了一句:“其實每日上朝都能見的……”
魏延道:“近日陛下允我養病,不用上朝。”
俞書禮隻得乖巧點頭:“行吧,行吧,我知道了。我來就是。”
“嗯。”魏延這才彎了眼睛:“我讓門童楚開給你留着門,你什麼時辰來都行。”
俞書禮脖子紅了些。
越聽這話越覺得過界。
什麼叫留着門,什麼時辰來都行。聽起來就不是很正經。
俞書禮“額”了一聲:“你這樣說……感覺……有些像偷情?”
“偷什麼情?你我是光明正大!”魏延黑着一張臉送了俞書禮離開,轉頭從暗處叫了人過來:“吩咐下去,那些大夫不願意去城外診治的,就把他們底子查一查,有問題的抓進去幾日就老實了。再尋人翻耕劣田,同時看看附近農戶有沒有養雞鴨的,問他們收購些,都放出去。”
“是。”
“附近城關撲殺蝗蟲的人都到位了嗎?”
“到位了。”
“嗯,别讓蝗蟲再外溢到其他地方去了。”
魏延輕咳了一聲,想了想,又從胸口掏出一份名單,遞過去:“給小将軍送去,這些人底下莊子不少,遍布大梁各地,足以安置流民了,讓小将軍自己去分配就是。”
聽了這麼久的下屬終于忍不住開口:“大人……您對小将軍這樣好,為什麼不告訴他呢?”
魏延的聲音淡淡:“這種事情,我知道就好,告訴他作甚?”
“可是……”下屬欲言又止。可是不說,他怎麼知道您這樣在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