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城,皇宮,東觀殿。
東觀殿是開辟給皇子公主上學的地方,位于皇宮的東南側,在位帝皇子嗣延綿時,也曾濟濟一堂,書聲琅琅。但自盛安帝起,頤國皇族血脈就變得稀少了起來。
盛安帝真正立住了腳根的皇子隻有如今在位的趙珉昊。公主也隻有趙望和以及另外一位嫔妃所生的公主趙月,因趙望和聲望沸鼎,以至于世人提起長公主就隻能想到她,從未想得起還有旁人。
趙珉昊是少年天子,太子如今也不過是兩歲,還不到入學的時候。趙月嫁到了别處,遠離皇城,孩子都不在這邊,故而如今的東觀殿,就隻有尚言歸一個人入學。
尚言歸如今是跟着文師父梅經山在府中教學,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待着,而今要進宮入學,倒沒有不習慣,隻是知曉這個消息之後,小小的人兒還是皺起了眉頭。
已經十歲了的尚言歸,顯然已經明白了皇帝舅舅這個舉動的用意,并因此而感到了苦惱,若非自己無用,阿娘就不會這般被挾制了。
因為有了這個念頭,頭三天入學尚言歸都是一言不發,為她講課的幾位大臣都暗自裡搖了頭,暗忖她沒有其母親的聰慧。還是梅經山發現了這個問題。
随着天氣逐漸炎熱,梅經山身上的衣衫越發淩亂稀少,他見自己徒兒這般自我放逐,一邊喝酒一邊訓斥,“糊塗,你以為教你的那幾位都是花架子嗎?就算是我,也比不過他們一點,你如今有這樣的機會擺在跟前,你不還趁機多學一些?”
梅經山授課之時,周遭是沒有仆人在的,他便沒有遮掩,直接說道:“你想着若非是你,殿下就不會受到陛下挾制對不對?但如果沒有你,殿下手下那幫人還會不會死心塌地追随殿下尚不好說。”
沒有子嗣後代的主子,是權利不穩定的根源,說直白一些,若是哪天趙望和意外出事,至少還有尚言歸可以效忠,可若是沒有尚言歸,屬官們就散了,這是大忌。
梅經山點出了尚言歸的重要性。
十歲的子嗣,已經開始要承擔責任了,若非她在武夷,趙望和怕是要把她丢進軍隊裡磨砺。
“陛下此舉又何嘗不是嘉賞?畢竟就你平時可沒有重臣來給你講學。你要是想幫你阿娘,那就趁這個機會多學一些,他們不會事事都教你,但你是公主,你主動問,他們不敢敷衍你,知道了嗎?”
尚言歸羞愧地低下了頭,“言歸知道了。”
自這之後,尚言歸一改自己的态度,不僅課堂上認真聽講,到了時間,她也總是拉着人不讓走,有種要把書本塞進腦子裡的幹勁。
不過今日的尚言歸有一些心不在焉。
此時給他講學的是太子太傅林中昀,他講完手中這一卷書,見她無意思地在那裡拿着筆扣着手指,臉上露出一絲慈祥的笑容來,他收起手中的書卷,“今日的課就上到這裡。”
尚言歸猛一擡頭,眼神發亮,她又意識到了什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起身恭敬地行禮,“謝先生體諒。”
說罷她提起裙擺,幾乎是飛一般地沖了出去。
她早就派人盯着宮中了,剛才她都看到了那宮人在外邊對自己點頭。尚言歸心中雀躍,是靠了強大的意志力才撐住沒提前跑。
沒辦法,誰讓阿娘回來了呢?
距離上一次相聚,也快要有半年的時間了,雖說每月都有家書送回來,可這哪裡能比得過能見到人呢?
今日沒有大朝會,而這個時辰也不可能在明宸殿,所以尚言歸目标明确地奔向了禦書房。以趙望和如今的權勢,尚言歸就算是拆了皇宮恐怕也沒人敢說些什麼,更何況隻是在宮中快步走?
她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禦書房跟前,守門的太監見着她笑眯眯地行禮,“公主來啦?快進去吧。”
顯然已經提前得到了吩咐。
尚言歸深呼吸了一口氣,踏進禦書房中,果不其然,她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兒。
趙珉昊笑道:“言歸到了?”
趙望和回首看見自己女兒,清冷的面容柔和了下來。
尚言歸不僅看到了自家阿娘,還看到了自己的好友謝知微,心花怒放,她還是記得禮數的,“言歸見過陛下,見過阿娘。”
趙珉昊不高興地道:“你要叫朕舅舅,叫陛下多生疏啊。”
謝知微站在一側見禮的時候打量了尚言歸一番,見她精氣十足,個兒又長高了些,心裡也有些高興。
尚言歸腼腆地又叫了一聲,“舅舅。”
趙珉昊哈哈大笑,看向趙望和,“阿姊你看,言歸在宮中也是習慣得很,朕把她當親女兒看,皇宮就是她的家。”
趙望和微笑,“言歸有陛下恩寵,是她的榮幸。”
說了兩句閑話,趙珉昊又說起了這次明國議和的事情來,“此番議和,來的使團還是以泰關崇為首,阿姊對他也算是熟悉了,這一次議和就全權交給阿姊,阿姊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是。”
就算是趙望和如今态度不明,可奪得三州之地,開拓了疆土這件事情還是讓趙珉昊意氣風發,看向謝知微的眼神,更是在發光。
“還是阿姊眼光好,能收得像謝都尉這般的猛将,謝都尉放心,朝廷不會忘了你們的功勞的。”
他卻是想要施恩于謝知微。
謝知微就當自己是個呆瓜,咧着嘴笑着行禮,卻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