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城攻破不過兩日,宜城也緊接着被攻破了,至此,鄲州全線落在了頤國手中。
勝仗的消息飛速地傳到了趙望和手中。而此時正是王祖旭被抓,揚言趙望和必然會後悔的時候。
信件是晚上才到的,趙望和還沒睡,她正在書房裡看着各個城池之間的卷宗。打仗難的不是攻打,而是打下來之後的治理。特别是像鄲州這樣的地方,原先胡閻王把這塊土地弄得烏煙瘴氣,想要理順就更要時間。
趙望和不是打完掠奪完物資就跑,而是要準備紮根在這裡,讓鄲州這塊土地徹頭徹尾變成頤國的,所以她要做的不僅不是掠奪物資,還要帶領着百姓活下去。
百姓隻要度過這個冬日,到了來年,感受到了明國統治和頤國統治的區别,歸屬心自然就不一樣了。
所以将士們在前面開邊擴土,趙望和在後邊平定人心。
可到底還是人手嚴重不足,趙望和已經連續很多天隻睡兩三個時辰了,雖然看着還是精神奕奕,但手中的事情幾乎沒有減少過。
往日裡一直念叨的梁一夢都沒有念叨了,因為她也很忙,基本和趙望和一樣一天睡不了幾個時辰,人都已經快要飄起來了。
就連單思思這種本來隻是個大夫的都不能幸免,跟着忙前忙後,事情多到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幾瓣來。
不過拙城那邊的信件回來,趙望和還是暫時放下了手中的動作,先看起信來。得知拙城和宜城都已攻破,趙望和神色明顯柔和了一些。
信裡還提及了胡閻王的死因。
竟然是謝知微殺的。
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竟然在這麼多人之中,率先殺了出去,可想而知她身上沾了多少鮮血。想起前些日子她還因為不想殺人而拖累了戰友,如今卻好像成為了一個殺神般的人。
趙望和卻想起了謝知微看到百姓們貧苦時候的雙眸,那雙幹淨的眼眸裡,對百姓們的憐惜難以作假。
趙望和把信件折疊了起來,手掌托着自己的臉,手指輕輕敲打在臉頰上,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能得一名大将,怎能不高興?
不過自己的部将如此勇猛,自己也還需加把力才行啊。
當下就不管夜已深,把伍召給提溜到了自己跟前。
伍召已經入獄有許多天了,在監獄中就算是再怎麼注意,也隻能是胡子拉碴,不修邊幅。他倒是沒有想到趙望和會把他叫出來,于是一見面,他就沉默着。
趙望和也沒有介意他沒行禮,她手中抽出一張案卷來,上面密密麻麻全寫的伍召的相關情況,溫潤的聲音在夜晚中如流水潺潺,透人心脾,也直叫人頭皮發麻。
“伍召,伍家家主伍辛衡的私生子,母親為青樓女子,因意外懷上而當時伍辛衡無兒可繼承香火,故而抱了回來。後因伍辛衡夫人懷孕順利誕下一子而備受冷落。”
“伍辛衡嫡子名為伍子琅,子字輩,而你伍召,好像并沒有排入到字輩當中。”
伍召臉色已經極其難看了,趙望和調查的情況屬實,他很難辯駁,隻能保持着沉默。
趙望和卻不管他的臉色,繼續看着手中的案卷,接着說道:“你費勁心思扒拉上王尚文的大腿,是因為你要讓你的父親看到價值,而不是一直讓你冷落,對嗎?”
“在五人中,你是地位最低的,經常被他們欺負,雖然是少爺,卻也沒少做小厮的活兒,但你不敢反抗,因為你扯着虎皮争取着家中地位。”
“伍子琅今年十七,定下的親事,女方是桂城縣令的嫡女,隻要成親,桂城縣令就會把伍子琅舉薦上去,謀一官半職。而你伍召,今年二十二了,尚未婚配。”
“也就是這幾年你抱緊了王尚文等人的大腿,才讓你從伍辛衡處争取到了一些利益,所以你成為了城北那塊産業的管事,但是成本那塊産業飽中私囊嚴重,你過去就是個背黑鍋的,出現了三千兩百銀的缺口,這還是你自己努力才追回來的數目,但也因為這三千百銀的缺口,被伍辛衡訓斥了一頓。”
“雖然得到一頓訓斥,但是伍辛衡卻沒有把你的管事任命給收回來,不知道你是做了什麼努力,是跪着抱着他的大腿求的嗎?”
趙望和終于擡起頭來了,她平靜地看向跟前的伍召,明明站着的伍召是比趙望和要高一截的,但是伍召卻莫名覺得自己矮了一大截,呼吸都不順暢。
“還是立下了軍令狀?”
伍召眼眶不知不覺中已經發紅,他身體微微顫抖着,禁不住上前了一步,侯在趙望和身邊的親兵立刻做出拔刀的姿勢,被趙望和制止了。
伍召牙龈都被咬出血了,如同困獸一般,“你到底找我做什麼?”
趙望和把自己手中的那份卷宗放在了蠟燭上。
火苗竄起燒起了卷宗的一角,然後連卷整個卷宗,密密麻麻的字在火焰中消失,就好像伍召不願提起的過往,都随之消失,再也沒人知道了。
趙望和看着火苗在竄,看着文字的消失,時大時小的火焰照耀得那張精緻的臉時明時暗,直到快要燒到手指,這才松開。
她擡頭,看向伍召,認真地問道:“你這麼聰明,猜不到本宮想要做什麼嗎?”
伍召看着那張明豔的臉,良久,他終于雙膝一曲,跪了下來,“草民願聽長公主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