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王家來,“那王家呢?”
趙望和沉默了一瞬,說道:“後天起,曆城府衙會開堂,為百姓申冤,隻要是有冤屈的都可以去。”
一說到府衙,老婆子就連連擺手,“不不不,我不去,去了會死的,到時候我家丫頭怎麼辦?”
趙望和安慰道:“不會的,這次替百姓們主持公道的不是明國人,是頤國人,長公主清你知道嗎?她到時候會親自開堂,她……同是女子,最為憐憫女子的了。”
謝知微聽到這裡,不禁看了趙望和一眼。
老婆子還是連連擺手,趙望和倒不多勸,把桌子上的那塊碎銀往前推了推,“老人家,我們就不打擾您了。請問您那村子怎麼走,我們想過去看看。”
老婆子感激地收下那枚碎銀,把它用力地攥在手中,好似要把它融入到身體之中,她顫顫巍巍地轉身指了個方向,“幾位菩薩,就在那邊。”
幾人上了馬往那邊去,謝知微滿心悲涼又覺可笑,不禁扯了個嘴角,似笑似哭,“不過幾錢的碎銀,我們就成菩薩了。”
趙望和卻不像謝知微那般感觸深,這樣的場景,說實在話,她見得不少。不僅是明國境内,胡國,甚至自己的國家,頤國,都有這樣的情況。隻不過頤國出現這樣的事情時候,都被趙望和給收拾了。
趙望和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次謝知微沉默了,幾人騎馬往前,終于看到了一個村落。這個村落看上去荒無人煙,就算是村口處也是長了不少的雜草,此時已經是将近傍晚時候,但安安靜靜的,沒有一個人聊天。
沒有狗叫,沒有雞鳴,隻有寥寥幾隻鳥兒飛過,不知誰家孩童呆呆坐在家門口,看着飛過的鳥兒咽口水。
孩童的家裡人走了出來,是個年邁的老爺子,他摸了摸孩童的頭,說道:“别看了,來,喝點米湯。”
農家一般隻吃兩頓,晚上除了是有錢人家,一般都不會再用飯。老爺子說的米湯,那是真的米湯,不見得有一粒米,顯然是中午特意盛出來的。
孩子抱着那碗米湯咕噜咕噜喝得香,喝完了他摸摸肚子,乖巧地說道:“爺爺,我飽了。”
其實哪有什麼飽的,隻有一點兒米味兒,和喝水沒什麼區别,過一會兒就該餓了。
“好好好。”
老爺子再度摸摸他的頭,顫巍巍地轉過身,才發現旁邊站着的幾人。餘光一見是穿着盔甲的,根本沒看清臉,雙膝一彎就要跪下來了。
謝知微速度很快,伸手一把扶住了他,“老爺爺,别怕,我們隻是路過這裡,沒有惡意。”
老爺子比先前的老婆子要鎮定一點,聽到是女聲,他下意識擡頭,發現個個都是姑娘家,隻不過穿了一身盔甲,頓時反應了過來,“你們……你們是姬家軍的?”
趙望和倒是有點詫異了,“你知道姬家軍?”
老爺子道:“知道一點,前些日子,姬家軍打下了曆城對不對?那縣令還活着嗎?”
又是問縣令,趙望和道:“死了。”
老爺子撫掌叫好,“好好好,死得好。”
他老淚縱橫,推開謝知微就要跪下來,“恩人……你們就是我的恩人啊……”
謝知微強硬地扶住他,微微皺眉,問道:“怎麼說?”
“那該死的程狗,胡閻王的狗腿子,他害得我們好慘啊!”老爺子悲痛地哭訴,“要不是他,我的一雙兒女,又怎麼會死!老天有眼,終于讓他死了,死了好啊,下十八層地獄讓真閻王好好收拾他!”
“你别着急,慢慢說。”
謝知微扶着老爺子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自己則蹲在一處。親兵去給趙望和找了張矮凳子,就坐在老爺子跟前。
老爺子抹着眼淚說道:“我是這個村子的村長,平日裡交租稅的事情都是我領着鄉親們去做的。那一次我病了,我兒子就替我領隊,誰料想那次府衙的人臨時提高了稅收,從四成變成了六成,我兒子哪能眼睜睜看着多給兩成?當即就和衙役發生了沖突,被活活打死了。”
“他們打死了我兒子之後,還拖着我兒子的屍首上門來敲打我們,誰知道他們上門的時候,看上了我女兒,硬是要把我女兒拖走用來抵沒有給夠的田賦。該死的混賬東西啊!我的女兒準備下個月出嫁,出事的時候,她還在縫嫁衣啊!”
“我孫子,十五歲……去年又被強征去當兵,隻剩下我小孫子才五歲,現在和我老頭子相依為命。”
謝知微死死捏住了拳頭,一根根青筋從她的脖頸爆出來,顯得有些猙獰。
一群魚肉百姓的刁吏,竟敢如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