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書昭對禾聿很重要。
她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就算她現在想讓禾聿去當刺客,把皇帝捅死篡位,她也不會猶豫。
可禾聿突然發現,為她舍身似乎是最簡單的事。
比做殿下的戀人要容易。
太可怕了。
禾聿的臉簡直可以說是慘白。她一想到這麼多年來,殿下的眼睛就在身邊看着自己,她的習慣、她的興趣、她的經曆……殿下都知道!
殿下呀!
她不能愛她!
殿下呀……殿下這樣的人,怎麼能喜歡她呢?
禾聿突然又擡頭,盯緊殿下眼尾的紅痣,那顆她命運的火流星。
她想看她的殿下攥緊了權力,想看她坐上那至高的位置,想永遠仰視她的崇高和意志。
殿下的眼淚,不能為她而流。
可是那雙眼睛,那雙黃金般的眼睛,實實在在的被潤亮。
禾聿手足無措了,隻能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向伊莉娜。
伊莉娜不忍心,搖着頭退出去。
“殿下……”禾聿硬着頭皮,“不用換……以後需要的時候,您讓伊莉娜找他們要就行。”
子書昭扯出一個很難看的笑,那滴淚最終還是沒有滴下來。
倒也沒什麼,隻是這麼多年的窺探、自己的隐疾……突然都被禾聿知道了。
她的自尊不允許。
可是沒有辦法,就算繼續讓伊莉娜僞裝下去,遲早也會被發現的。之前是因為禾聿沒來到伯蘭城,很多事情不能親力親為。
子書昭不喜歡被動,不如現在主動透露。
禾聿總算從惶恐中冷靜下來,這抑制劑,是殿下自己要用的麼?
她身體出問題了?
禾聿不太清楚那種抑制劑具體是什麼功效,隻是聽鐘梵提過一次。
有很多玻璃碎片似的東西在腦海劃過,禾聿一一努力抓住。
殿下身上有一種很淺的、奇異的藥香,二皇子的生日宴上,她聞到過。
細想雀吻開始交換抑制劑的時間,大概是四年前,那段時間……
要說十三夜發生的最大的事,就是鐘老師有了新發現,寄給報社卻被接二連三打了回來。
因此鐘老師那一段時間都很暴躁,對小輩們沒什麼耐心,尤其是經常找她請教的克利帕齊和禾聿,對此印象深刻。
她那文章寫的什麼來着?關于……近.親…不能生育?好像是這個,禾聿記不太清了。
這倒是禾聿曾懷疑過的另一個碎片有關系,沈皇後的眼睛也是黃金色的,隻是很淺,在很明媚的光線下才能看見。
禾聿腦中轟的一聲,終于摸到關鍵。
鐘梵做過子書昭的老師,怪不得那種抑制劑是特制的,怪不得那次開會時,鐘老師毫不猶豫投票給殿下,舉手甚至比禾聿還快。
殿下的病痛,和帝後有關……而根據鐘老師的理論來說,這種疾病都是天生的,極難治愈。也就是說,當下、現在,殿下很有可能仍在忍受難以想象的痛苦。
殿下呀!
禾聿聽到自己的心發出一聲哀鳴。
誰能想到,萬衆矚目、一人之下的皇位繼承人,也無時無刻不在痛苦中煎熬!
狗屁!如果真有他們念叨的神祇,這人間怎麼會是這樣!
禾聿在出神,子書昭調整了一會兒心情,想幹脆和盤托出。
誰知道她這麼多年隐藏得多麼痛苦,除了伊莉娜,無人可說。她看人的眼光從未錯過,禾聿不會背叛她。
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冷靜:“還有一件事。”
禾聿腦中又警鈴大作,心頭突突直跳。真不知道殿下怎麼這麼多能刺激到她的事。
久違的隐秘的瘾從四肢蔓延,從指尖、到小臂、到肩膀,爬升進大腦。
“等等,殿下,”禾聿喉頭動了動,“我煙瘾犯了。”
被禾聿這麼一打岔,子書昭猛地清醒過來。
她剛剛想幹什麼?還好還沒說出口。
“你最近不是在戒煙麼?”
禾聿讪笑:“哈哈,殿下這也知道啊。”
子書昭也不是扭捏的人,隻是剛才一時情緒沒轉過彎來,她現在說起這些就坦坦蕩蕩了。
“你的事我都知道。”
“不然你以為,你們十三夜偷偷開辦平民公學,是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們郊區那些工廠,難道警署真的毫無察覺?”
禾聿終于也身心舒暢了,殿下就是要這樣嘛!委委屈屈的她都不知道怎麼應對才好。
“謝謝殿下!您不反對教育普及真是太好了!”
雖然殿下一直偷窺她是奇怪了點,但在政見上,禾聿相信她沒有看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