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積了數日的水汽在今天一起傾瀉而下,夜幕裡,除了大雨傾盆的巨響,整座都城再沒發出任何聲音。
大雨沖刷走了下半城許多小巷裡積攢許久的污垢,古舊的青石闆重見天日。
有人踏着它們疾行,穿梭在陰暗無光的小巷迷宮裡,遠離了西城巷,遠離了今日警署的包圍圈和圍觀的人群。
“冕下,冷嗎?”
維希斯感覺到他的步子慢了下來。
他把她帶到了一條狹窄的死胡同,兩邊建築違規的雨棚為這裡留出一片躲雨的地方。
行人匆匆,暴雨掩蓋聲音和痕迹,維希斯放棄了呼救。
從他懷裡掙脫出來,他沒有阻攔她,維希斯擡頭看向他的雙眼。
“你是誰?”
“主教冕下,剛上任就将我遺忘了?”少年輕聲笑起來。
今日的月亮被雷雨雲遮擋得嚴實,巷子裡很暗。
少年故意湊到她面前,那隻無機質般冰冷的銀瞳令人感到一種非人般的冷酷,就像聖劍出鞘時閃爍的寒光。
另一隻猩紅的眼瞳讓那種非人的金屬感減弱,可更粘稠的惡意從這隻眼裡流出來,如這雨夜氤氲的水汽漫上來,包裹住維希斯的靈魂。
他也淋了雨,水珠從帽檐滴答到面具上,慢慢往下淌,融進他衣服裡。
她當然認得這雙異色的眼睛,它們屬于十三夜的首領!
過去數年間,他們從未放棄暗殺她,但沒有一次做到像現在這樣近身。
維希斯反倒冷靜下來了。他怎麼會知道她今天在月滿閣?
這次行程完全是臨時起意,隻有盧米拉和她的随從知道,可從出發到到達中間,她們都在一起,她們根本沒有機會将消息傳出去。
“你們想幹什麼?”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少年慢條斯理地從衣袍裡取出黑色布條,清冷的嗓音帶上歉意:“綁架一下您。冕下,閉眼。”
維希斯的耳朵被他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塞上之前,聽到了另兩人的腳步聲。
—
看不見也聽不見,維希斯隻知道自己被轉移去了其他地方。
聽不見雨聲,空氣相當潮濕,夾雜着一種從地底傳來的寒意。應當是間地下室。
她沒有猜錯,地下室裡,禾聿正和幾個成員開緊急會議。
他們需要裘德的準确位置,維希斯一定知道。
如果維希斯不願意說,那就給教堂發恐吓信,一換一,非常的公平。
禾聿一直忍不住揉眼睛,向鐘梵抱怨:“鐘老師,還能找到其他材質的嗎?每次帶了瞳片都好難受。”
“誰讓你天生生得這麼高調,”鐘梵搖頭,“還沒找到其他适合的原料。”
作為組織的首領,禾聿的特征太顯眼,倒逼得鐘梵和克利帕齊領導的一群發明家,做出了瞳片這種東西。
它需要用到霧漁港城附近的一種喬木的樹脂,經過非常繁瑣的凝練工序,并且做不到完全透明,戴上後對視力的影響很大。
但它發明出來後,受到佐伊等情報人員的高度贊賞,它對于幫助他們躲過搜查十分有用。畢竟在世人看來,眼瞳是不可能變色的。
這倒讓教會散播了關于他們的非常駭人的傳聞,說他們是異種、是妖物、是叛神者。
時間很晚了,商議完對策,鐘梵、錢憶他們很快離開,留禾聿和佐伊來審訊。
視覺和聽覺都失去是非常可怕的,大多數普通人最多撐幾個小時就會崩潰。
不知道維希斯忍耐力如何,禾聿揉着眼睛,很悠閑的從酒櫃裡提出來兩瓶酒。
有如此有份量的籌碼在手裡,佐伊也放下了手裡緊張的情報收集工作,坐下來陪朋友小酌幾杯。
兩人一緻認為自己是非常具有紳士精神的alpha,不想刻意折磨維希斯。
甚至連她的手腕都沒有反剪綁在身後,而是束縛在身前,讓她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
“若是換成我,”禾聿斟滿一杯紅酒,與佐伊碰杯,“可能都躺着睡着了。”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心大啊。”佐伊失笑,小抿了一口,“你看,她肩膀都在抖呢。”
禾聿就偏着頭盯了維希斯很久,突然悟了:“不,我覺得她是太冷了。”
佐伊被她噎了一下,随即傾身上前也盯了好一會兒。
“……你說得對。”
她回過頭,兩個人默契又詭異地無聲對視幾秒,最終禾聿先敗下陣來。
她惡狠狠地:“下次你來。”
禾聿蹭到沙發跟前,很小心地捂上維希斯的耳朵,把裡面的耳塞取出來,輕咳兩聲切換聲線。
“冕下,介意我給您換衣服嗎?”
“……”
維希斯臉上的表情很明顯的空白了幾秒。
禾聿煞有介事地解釋:“雖然我們很讨厭您,但并不喜歡用這種事來羞辱一個omega。不過解開繩子讓您自己去換是不可能的,所以必須要取得您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