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來從小性子就比較軟。
在一些小問題上,比起無謂的争執,她更喜歡稍加退讓、就能快速獲取平靜的方法。
但好脾氣并不等同于軟弱可欺。
尤其是當,事實都已經擺在面前,明明無辜受到傷害的是自己,對方卻反而擺出一副受害者的嘴臉時。
“雨來,你原諒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面前的少女扯着她的袖子,巴掌大的小臉上神色泫然欲泣,往日裡小太陽一樣的嬌豔和肆意此時都化作了蒼白。
何雨來靜靜地看着她。
“誰能想到草稿本會拿錯呢?這,這都是巧合呀!我是真的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的……”
少女好像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連忙看向身邊長身玉立的少年。
崔梣拉拉他的衣角,咬着嘴唇,似乎有點不知所措:“陳哥哥,陳哥哥,你知道的對不對?我那天隻是去給你送水。你快告訴雨來,我真的是無意的呀!”
陳之禮看着身前嬌小的姑娘,看到她蒼白的面容和惹人憐惜的淚水,感受到她手指的顫抖,又想起少女平日裡活潑可愛的樣子和桌洞裡那一杯杯清爽的檸檬水,突然就猶豫了。
……
何雨來那天在市圖和顧執弋坐在一起他是看到了的。
那個周末,他躺在床上,失眠一樣不能合眼,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再拼上一把。
他告訴自己:或許,兩個人坐在一起,就隻是巧合呢?
隻是他内心裡,或許還是有些不可避免的氣餒。
甚至開始不自禁地思考起這樣的問題——
得不到的,和唾手可得的,要選擇哪一個呢?
陳之禮從小就很優秀。
同班的男孩子們談論喜歡的女生的類型的時候,他也在想,自己将來會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呢?
少年時期,陳之禮懵懵懂懂,潛意識裡覺得,能夠配得上自己的,一定是個很好、很優秀的女生。
從初中起,崔梣就纏着他,可他一直隻是覺得這個姑娘過于外向,失了矜持。
直到高中分班、進了新班級的時候,他看見文雅安靜、溫柔大方的何雨來,才突然生出一種感覺——
這才是他該得的。
可是慢慢地,有什麼東西就變了。
何雨來确實是他想要的,可她對待自己,雖然溫和,卻總是透着疏離,好像無論自己怎樣努力,都走不進她心裡面。
而崔梣,卻一如既往地,跟在他身後,寸步不離。
愛笑的少女青春靓麗,追求者衆多,卻唯獨對他展露柔情。
而自己,或許也早已不知不覺、淪陷在她燦爛的笑靥裡。
或許他們之間,就是影片裡注定了的、不離不棄的美好愛情呢?
……
陳之禮移開目光,為難地看了對面的少女一眼。
到底餘情未了,他艱難地張張嘴:“雨來,當時我也在場,我可以證明,梣梣确實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諒她這一次吧。”
懷中的少女聽到這個親昵的稱呼,猛然擡起了頭,看向陳之禮的一雙還盛着淚的眼睛霎時間湧出了驚喜與嬌羞。
陳之禮看着她,隻覺得心都軟了,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背,又抿着唇看向何雨來。
站在對面的少女垂下眼睫。
一個是成績優異的好學生,一個是受人歡迎的班花。
怎麼到她這裡來,就變成了一對生離死别的苦命鴛鴦呢?
出了這樣的事,明明她作為受害的一方還沒說什麼,卻好像已經被這三言兩語,定義成了咄咄逼人的惡人。
她突然有些心冷。
“崔梣。”何雨來平靜地開口。
“如果你是在老師們查監控之前來向大家說明事情的緣由,而不是在事情鬧大、已經拖到必須解決的地步的時候私底下來找我求情——
“我是會二話不說、跟大家說‘這确實是個誤會’的。”
“可是,你一直到現在,才找了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楚楚可憐地來跟我道歉,說讓我原諒你。”
少女頓一頓,語氣冷冷。
“崔梣,我到底要有多天真,才能相信你原本沒有躲在幕後、永遠不出現的想法呢?”
“畢竟,要不是鐘市長恰好視察,我現在恐怕連站在這裡聽你求情的機會都不會有吧?”
她可不是什麼傻子,崔嶽峰和那個姓王的監考老師的态度明顯是在針對自己,她不是看不出來。
而崔梣,曾經就很自豪地提過自己當主任的叔叔。
崔梣臉色慘白,顫抖着又往男生懷裡靠近了幾分。
陳之禮心疼地摸摸她的發頂,擡起頭來,皺皺眉:“何雨來,明明你隻要開口說幾句話,就能免去對梣梣的責罰,你不做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這樣兜兜轉轉的、惡語傷人?”
對面的少女愣了一下,正要開口,卻突然被一陣漫不經心的掌聲打斷。
身高腿長的少年漫不經心地踱進這個絲毫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贊歎似的給崔梣和陳之禮啪啪鼓了幾下掌。
“不愧是學霸,思想和邏輯都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少年歪歪頭,“陳之禮,令尊給你起了這麼個好名字的時候,肯定沒料到你能長成今天這德性吧?”
“你們倆給小爺睜大眼看看,這兒他媽是學校,不是片場。
“别擱這發揮行嗎?”
黑T恤的少年啧了一聲,翻個白眼,似乎被惡心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