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到了,酒店的機器人送到房間門口。
江樹看見消息提醒,披了外套開門把袋子拿進來。動作很輕,幾乎沒發出聲音。
将塑料袋擱在茶幾,他坐到剛才喻緣坐過的那張沙發上,點開微信,想起來去回消息。
——消失得太久,有人敲他小窗問他在哪。
江樹揉了揉眉心,視線下意識朝床上看去,還沒停留幾秒,手中手機又一下的靜音震動拉回了他的思緒。
「有點事,先走了,你們接着玩就行,費用我來報銷。」
剛發過去沒一會,那邊,給他發消息的人就緊接着回道:「什麼事比我們江總的慶功宴還重要啊。」
看了一眼消息内容,江樹沒有回。
他站起身,把手機放到茶幾上,單手抄着兜,微微折起眉心,看不遠處的大床上,隆起的那一方小小弧度。
好瘦,躺床上都沒什麼存在感。
腦海中第一時間掠過這個想法,江樹反應過來自己心中莫名湧起的,那種類似于心疼的感受,他自嘲笑笑。
笑過之後,他的目光聚在她背對着他的,散亂的長發,久久凝神。
過了半晌,他走到床邊,站在那裡垂目,視線一寸不落地落在睡得正安穩的喻緣臉上。
……還是不叫了吧,讓她好好睡一覺,清醒了再說。
清醒了,就該認清事實了。
這樣想着,他蹲下身,伸出手,食指指尖輕輕攏着她撲在臉上的幾根發絲,勾着,回攏鬓邊,掖在耳後。
視線内,她白淨的側臉漸漸清晰,輪廓柔和。
聽着她綿長呼吸,江樹靜靜看着她的睡顔。
也是他從未見過的。
不過和他想象中差别不大,也是這樣,安靜的,柔和的。
指尖從她耳側滑下,轉而繞着她鋪在枕上的長發,江樹的目光停在她輕阖着的眼睫上,忽然想起之前看見的她:一貫是沉默的,偶爾聽見她和别人說上幾句話,總是細聲細氣,還總是愛笑。笑起來時,唇邊有淺淺梨渦,黑色眼眸彎彎的,月牙一樣,晶亮的。
那個時候他就發現了,她同人說話,眼睛總是一瞬不移地注視着那個人。
所以之後的日子裡,偶爾晃神時,江樹也會忍不住想,如果她這樣看着自己,那麼他在她眼中看見的他自己,又将會是什麼樣?
思緒飄忽,忽然,他感到指根上繞着的頭發被輕輕一扯。
松開手,江樹站起身。
他往後退了一小步,看見喻緣隻是輕輕動了一下,而後,頭朝着另一側枕了枕,又像是陷入沉眠。
心中蓦然空寂,江樹說不清楚是失落還是什麼别的情緒,他隻是看着她。
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指根還存留着方才發絲繞過的觸感和痕迹。
如此真實。
這般想着,他垂下指尖,指腹落在她的發上,輕輕擦過,柔軟的,根根分明的。然後,是她的耳垂,也是軟的,還帶着她的體溫。
目光往下,是她的臉,她的唇。
不久之前唇上停留的觸感還很清晰。
江樹緩緩擡手,但終究是沒有觸碰。
眸色深了幾分,他閉上眼,定了定神。
再睜眼,卻猝然,撞進一雙黑沉的,帶着霧氣的雙眸。
喻緣醒了。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醒的。
那她感受到了嗎?
他的目光,他的觸碰。
靜靜看進她眼中,江樹一時有點啞言。
不知道過了多久,喻緣先開口。她移開視線,坐起身往房間門口看:“外賣到了嗎?”
大概是剛睡醒,聲音有點悶,蓋在被子底下,悶悶的。
江樹也移開視線,下意識向着茶幾看去,輕輕應了一聲:“嗯,到了。”
順着他的目光,喻緣注意到茶幾上多出的那個透明塑料袋,遠遠看去,袋子裡面花花綠綠。
在床上站起身,她剛想下床,腰腹卻被江樹橫過來的手臂攔住:“會着涼。”
說着,他把自她肩頭滑下的被子重新拾起,蓋在她肩上,将她嚴嚴實實裹住。
“那你抱我過去。”
“……好。”
直到隔着被子抱着喻緣走到沙發前坐下,江樹這才後知後覺。
不過這個時候,喻緣已經被用被子裹着,窩在他懷裡,正滿臉好奇地翻着那個裝了很多個小盒子的塑料袋。
一個個拿起來仔仔細細看了外包裝的品牌和型号,她挑了一個最順眼的在手裡,扭頭看他:“用這個好不好?”
說着,沒等江樹回答,她垂下眼,翻着外包裝看來看去:“這個超薄我知道,但是這個螺紋和顆粒是什麼意思?有什麼功效嗎?”
“……”
江樹看着她,又順着她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那個盒子。
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
好在,喻緣也不是真的求知若渴,敲定好用哪盒後,她便把手中的盒子放到一邊,注意到袋子裡那瓶飲料。
電解質水。
“你渴了嗎?”
她拿起來看口味,随口問道。
“不是,”江樹從後面環抱着她,“給你買的,是你喝。”
說完,見喻緣要擰瓶蓋,手沒什麼力的樣子,擰不開。他伸手接過,就這麼抱着她的姿勢,擰開瓶蓋,把水送到她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