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這樣的年歲,屠殺四狼之人,她自然是怕的。
回憶起起初簡蓉與他立下的那一番賭約,她緊抿下唇,雙手暗暗捏緊,忍着内心莫名的恐懼,朝他奔去。
“祁願!”
四狼被殺,待内心瞧見她此刻終于安全無恙後,他嘴角強撐着虛弱陽光的笑,此前一直緊繃着的神經,終于得意松緩。瞧見她朝自己奔來,他本想張開雙臂,接住她的。
隻可惜,此前過于緊繃的身體,在得到放松後。一股強烈的疲憊之感,頓時襲來。眼前隻覺一陣發昏。
“安...”僅脫口一個‘安’字,還未來得及将話說完,身子便再也支撐不住。在他感到自己雙腿無力,即将癱倒之際,跟前有人及時扶住了他。
撐着疲憊的腦袋,擡眸一看,卻是一眼瞧見了,一個雙眼泛紅,哭得似花貓般的辛雁。
瞧見她兩頰的淚,他嘴角再度扯出一抹一如往常般的笑。他右臂被辛雁扶着,本下意識準備擡起左手,為她抹淚的,可卻發現,自己左臂,竟是僵硬無比,每動一下,都似刀割般疼。根本擡不起來。
無奈,他又再尴尬一笑,扭頭與她對視,語調安撫道:“辛小姐哭什麼...”
“臉都花了...跟隻花貓兒似的,真...真醜...”
“這種時候,你居然還有力氣與我說笑...”辛雁攙扶着他,将他領至最近的一顆樹前,小心翼翼的扶他靠樹而坐。
對于他這不合時宜的說鬧玩笑,又氣又無奈。
“反正...還死不了。”眼瞧着少女在他身旁一并坐下,環視一眼周遭狼狽環境,看着那幾具狼的屍體,與草地上的血,他嘴角強撐的笑,逐漸垮了下來,默默低下了頭。
“你說,那兩個人。還會折返嗎?”辛雁擡眼望天,忽問道:“萬一,他們折返回來,那該怎麼辦?”
“... ...”
喻栩洲沒有立即接話,而是再度擡頭,扭頭瞧着身旁望天的少女,難得老實答道:“那你隻能與我,一道去地府幽冥了。”
聽此回複,辛雁收回望天的視線,眨眼同身側少年對視。二人目光相對,她看出了少年眉宇間的肯定。
是了,若再遇危險。這确實是他們共同的結局。
“話雖如此,可我倒真不想死。”辛雁鼻尖再覺酸澀,連忙收回了視線,擡袖将臉上淚痕擦幹。
似是想到了今日的一切驚險遭遇,她臉上強撐着笑,故作輕松的口氣,說道:“我還沒等到我阿父,亦沒有尋見未來的如意郎君。所以我可不想死。”
“我阿父阿母,曾經可是說過了。會為我打造一頂萬工百子轎。如今轎子還沒造出來,我可不想死。”
“... ...”
許是通過辛雁的話,聯想到了兩年前喻歆然對他的囑咐交代,喻栩洲沉默了。
眼下的他,渾身是傷,連路也走不穩,完全就是個拖累。猶豫片刻,他張了張嘴,終還是低垂着腦袋,說道:“待到天亮,城門便開了。那時,你便自行尋路回去吧。帶着我,怕是一時難以走出這座林子。”
“... ...”
辛雁沒有接話,聽完喻栩洲這番自暴自棄的話語,她緊咬下唇。一手捏成拳,忍耐着心中怒火,沉聲道:“要走,就一起走。你都能為救我屠狼,我為何就不能帶你走出郊林?”
“可是——”
“閉嘴!”
還不待喻栩洲将口中勸慰的話說完,辛雁眉間微沉,一聲怒喝,打斷了他。他當即愣住,下一刻,垂放在草地上的右手,附上了一隻白淨小手。
“我說一起走,就一起走。你莫要再說這些惹人惱的晦氣話。”辛雁主動握上他的手,這一舉,并無任何男女之意。隻是此刻的她,回想到了此前他那句‘命如草根’的話,一時希望他莫要再想那些荒唐晦氣的想法。
“喻栩洲,你為何就一定要顧慮我能否平安回家?為何就不能想着,我們能否一起,平安回去?”
“... ...”
少女扭頭不解看他,二人對視,他從她的眼中,看到的有疑惑,有不解,亦有探究。寂靜的林間,周遭忽地響起一陣蟋蟀的叫嚷聲。二人均位坐于月光照耀不到的樹蔭之下,憑借僅有的微弱光亮,他瞧着她的臉。
徹底呆愣住。
“你為我着想,我固然感謝。可你,能不能也想想自己?祈願我們二人,此番平安。這話,可是你說的!”
許是想到了方才喻栩洲拼命屠狼的場景。辛雁回想到,那股什麼都幫不上忙的無力感,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角劃落一滴淚,又道:“你這副大義乖巧的模樣,真的很令人讨厭。”
“為什麼,你就不能學着。自私一點?你瞧瞧你現在,成什麼樣了?明明說好了,送我回家。你怎麼能讓我撇下你,獨自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