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跪在沈乘月面前,急得快要哭出來了:“大小姐,求求您……”
眼見她俯身要對自己叩首,沈乘月伸手把她拉了起來:“别急,先說清楚,沈瑕是被什麼人捉了?求财還是求别的什麼?”
“被、被匪徒,據他們說是求财,還要一輛馬車送他們離開,不要府裡帶記号的那種,還說他們拿了錢出了城,就會把二小姐放了,”小丫鬟不太信得過沈乘月,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姑娘堅持要自己來向這位向來與她們不對付的大小姐報信,“要不,我還是去禀告老爺和老夫人……”
“在哪兒被捉的?”
“城西。”
城西的街道樓閣分布劃過沈乘月的腦海,她來不及追問沈瑕去城西做什麼,隻是點了點頭:“帶路,我随你去看看。”
她帶了銀票,牽了馬出門,一路從人少的小巷繞行,飛馳往城西,經過鐵匠鋪子時,勒馬停下,進去買了些物件。
小丫鬟抱着她的腰,給她指路:“就在前面那間庫房,他們不許我去報官,說是敢報官就要了姑娘的命!”
“你叫什麼名字?”
“芳信。”
“好,芳信,”沈乘月勒馬,“街尾左拐,走到頭再右拐,第三間門臉,那裡可以租馬車,你租來一輛在街角等我,别靠得太近,我進去看看,一刻鐘沒出來你就去報官。”
“可是……”
“聽我的。”
“我……”芳信有些恍惚,她竟不知兩位小姐什麼時候關系這麼好了?二小姐堅持要找大小姐,而大小姐還真的來了,甚至還要孤身一人闖入匪窩。就在今日早些時候,二小姐還因為蕭公子提出退婚而被罰跪啊,大小姐不是最在乎蕭公子了嗎?
她心亂如麻,一時疑心沈乘月是要進去落井下石的,一時又想到沒人會為着落井下石把自己也搭進去。
沈乘月沒有再與她多說,徑直上前扣響了房門,很快有一絡腮胡子前來應門,先往她身後掃視了一圈,确定她是孤身一人才肯放行。
她踏入庫房,大門在她身後關閉,一名匪徒也繞到她身側,堵住了她逃跑的路。
沈乘月強行控制住自己沒有回頭看上一眼,沉着地跟在匪徒身後前進。
她很快見到了沈瑕,後者被繩子縛住雙手,綁在角落的柱子旁,發絲齊整,神色不算慌張,看起來沒受什麼虐待。見到長姐隻身前來,她便一直盯着沈乘月看,說不清眼神裡究竟包含了什麼情緒。
為首的匪徒看到沈乘月十分驚訝:“想不到來的竟是個丫頭片子!”
“多少銀子,你開個價吧。”
“我改主意了,”匪徒突然笑了起來,“兩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在前,我忽然不大想放人了。”
“每個人都有一個價碼,”沈乘月掐住手心,強迫自己冷靜,腦子飛速運轉,從看過的話本裡,生搬硬套出一句還算有氣勢的台詞,“讓我猜猜你的?”
匪徒發出一聲嗤笑:“我可看不上大家閨秀手裡那點小錢。”
“一百萬兩,如何?”
“你有一百萬兩?當老子是傻子?”為首的匪徒狂笑道,“沈大姑娘,便是你爹站在這裡,也不可能一口氣拿得出這麼多銀兩!”
“我自有辦法,請諸位移駕吉祥賭坊。”
“移哪門子的駕?老子憑什麼信你?”
“諸位可是混香山堂口的?”沈乘月鬥膽一猜,反正她就知道這麼一個堂口。
匪徒眯起雙眼:“你都知道些什麼?”
看來是賭對了,“那裡還有一個賊窩……我是說梁上君子的落腳地,我和其中幾位兄弟頗有來往,王四、李牛、魏二虎,我們之間可是有……過命的交情。”
“……”匪徒們顯然沒想到一個大家閨秀會說出這種話,但這幾個賊人他們也是認得的,名字全都對得上,不由他們不信。為首的匪徒開始遲疑,“你一個千金小姐,能和他們有什麼交情?”
“他們偷來的昂貴珠寶,你可知是如何銷贓的?”
“……我不知道,怎麼銷?”
我也不知道。沈乘月笑得高深莫測,不說話了。
見她不回答,匪徒反而開始瘋狂發揮自己的想象力,一拍自己的大腿:“王四這群人倒是奸猾!官匪勾結,讓官員替他們銷贓!沈家那官老爺看着人模狗樣的,背地裡竟和我們做的是同樣的勾當!呸!道貌岸然的狗東西!”
沈乘月給親爹扣了巨大一口黑鍋後,不慌不忙道:“既然我沒有把你們在香山的藏身處出賣給五城兵馬司,我猜就值得你信上一信。”
“……”
“你挾持了沈府的兩個女兒,真以為能全身而退?我已經在門外遠處安排了人,一刻鐘内她看不到我踏出門檻,就會立刻報官。便是五城兵馬司抓不到你們,王四大哥他們也不會放過你,”沈乘月曉之以理,“與其拼個魚死網破,不如您拿了銀子,大家一起發财,莫要傷了和氣。”
匪徒在她報出王四等人的名号後,其實已經有些動搖,但此時仍然遲疑,看向被綁的沈瑕:“剛剛我們抓人,已經得罪了沈二小姐。”
他顯然是擔心放人後,她們會報複。
沈乘月聳聳肩:“但凡你在京城裡打聽打聽,就該知道我一向不是特别喜歡這個妹妹。隻是她對我而言還有些用處,我不能讓她死在這裡。”
“……”匪徒似乎不是特别相信這句話,仍在考慮些什麼。
“請。”沈乘月一手對着大門做了個請的手勢,另一隻手手腕一翻,一柄剛剛順路從鐵匠鋪買來的鋒利小刀向沈瑕的方向擲了出去,在衆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精準地釘穿了綁住沈瑕的繩子。
沈乘月從小玩投壺,又在循環中練習了無數遍的保命功夫,一出手,便換得滿堂寂靜。
她一刀射出後,甚至沒有多看沈瑕一眼,仿佛她知道這一刀一定會命中,她隻是笑吟吟地看着匪首,确切地說,是在看他的咽喉。
匪徒捂住喉嚨,倒退了一步。
“請。”沈乘月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的請字,聽起來變得更加不容拒絕。
“三當家……”有人扯了一把為首的匪徒,示意他趕快應下來。人家能談上交情,真綁了她後患無窮,她又願意給錢,面子有了,裡子也給了,現在還露了這麼一手震懾,咱們有什麼不答應的理由?非得為了點色心換來喉嚨上的血洞嗎?
沈乘月不可能殺了所有人,事實上匪徒們現在已經有所防備,她射出下一刀的空隙間就會立刻被其他人拿下,但匪首也聽過“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剛剛他的話最多,沈乘月若隻能選一個人帶走,他完全能想象得到這個人會是誰。
于是他咽了口吐沫,點了點頭:“沈姑娘,請。”
沈乘月笑起來:“吉祥賭坊是我選的,三當家若擔心裡面提前設了埋伏,換成京裡任意一家賭坊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