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虯态度溫和地叫起,并不因馮管家卑微而有絲毫倨傲,卻不會讓人覺得軟弱可欺,反而有如沐春風之感,令人更為敬重信服。
至少馮管家的腰就彎得更深了,畢恭畢敬道:“我家小爺已經在等着大爺了,大爺請随我來。”
薛虯點點頭,随着馮管家進府。
馮家宅邸遠不如薛府精緻華美,但是随性自然,頗有幾分野趣。經過抄手遊廊進得二院,便是馮淵居住的院子,兩個纖細秀美的小厮候在外頭,恭敬地打簾請他們進去。
進得屋内,便有一股子濃重藥味。一個二十出頭年紀,細眉細眼、容貌清秀的青年攬着被子半靠在床上,臉唇發白,精神頭倒還不錯。
這便是馮淵了。
見到緩步進門的薛虯,馮淵同樣愣了一下,下意識便要起身見禮。薛虯一隻手按住他肩膀:“你有傷在身,不必客氣了。”
“是、是。”馮淵隻覺得被按到的地方有些發燙,薛虯說了什麼也沒聽清楚,隻機械地聽話坐了回去。一隻手無意識抓住被角,眼睛根本不敢與薛虯對視。
還是老管家可靠一些,疊聲令人準備茶水點心,又親自搬來椅子給薛虯。
薛虯道謝後坐下,含笑與馮淵道:“本該早些便來探望,隻是怕擾了馮公子養病,這才耽擱至今,馮公子眼下如何了?”
“啊?啊!沒、沒事了……”馮淵結結巴巴地回答,“孫老禦醫醫術很好,我已經沒有大事了,還沒謝過薛大爺呢。還有薛家送來的藥材和補品,也都是難得的好東西。”
“這都是薛家應該做的,馮公子實在不必言謝,舍弟無禮,令公子受了委屈,該薛家向公子賠禮才是。”
提到薛蟠,馮淵心中不悅。按照他本來想法,是絕對不會輕易原諒薛蟠的。但是看神仙公子似的薛虯向他賠禮,那點火氣就像被針戳破的氣球,“咻”一下散了。
“算了算了,此事與薛大爺無關,薛家做得也夠多了。”馮淵擺擺手,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地補充一句,“隻要薛家管住薛二爺,别讓他再胡作非為就行了。”
“自然,從前我久居山中養病,家中隻有母親和妹妹,這才令薛蟠失了管教,日後不會再有此類事情了。”薛虯給長瑞一個眼神,長瑞知機地将禮單奉上。
薛虯含笑道:“此次連累公子受了大罪,雖說公子大度不計較,薛家卻不得不聊表歉意,這份薄禮請公子務必收下。”
馮淵推脫不得,打開禮單一瞧,眼睛不由自主瞪大了。
名貴的藥材補品他這些日子見多了,薛虯這次又送了許多來,除此之外還有各種金銀珠寶、名貴的衣料器皿、一個五百畝的莊子、以及五間金陵城中的旺鋪。
這些東西加起來,價值快要趕上整個馮家了!
馮淵和管家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複雜。這些東西對薛家或許不算什麼,但對馮家來說就很貴重了,薛虯本不必做到這個份上,反正馮淵沒什麼大事,馮家還想在金陵這個地界過下去,難道還敢跟地頭蛇的薛家為難不成?
但薛虯并未以勢壓人,反而多番安撫,還親自上門探望,如此誠心誠意,他們心中僅剩的怨氣也漸漸散了。
馮淵捏着禮單,這次卻是真心實意的:“既然如此,此事便就此揭過,以後都不必再提了。”
說完看向馮管家,征求他的意見。
馮管家卻提起一件事:“那個姑娘……”
“對對!”馮淵也想起來了,激動地說,“小子對那姑娘真心實意,不知大爺能否将她給我,二爺為她花的銀子,我願意全數奉還。”
馮管家有些肉疼,薛蟠為那姑娘花的錢可不少,他們家雖拿得出來,卻有些勉強。
但想到未來的小主子,這點錢又不算什麼了。
薛虯被兩個人巴巴看着,心中沉吟。
其實馮淵這個人不錯,家有薄産,雖不能大富大貴,但日子也有滋有味,他又對英蓮一往情深,若能一直這樣下去,對英蓮來說未必不是好選擇。
隻是馮淵到底有前科,他原來好的可是男風!
也不知同性戀到底能不能徹底改了,若馮淵隻是一時貪圖英蓮美貌,待到新鮮勁過去,英蓮豈還有好日子過?更别說馮淵隻是納妾,并非娶妻,失寵的妾室過的什麼日子根本不用想。
薛虯不是什麼良善人,本不該考慮這麼多。隻是因着書中英蓮與薛家的緣分,多少對她有點憐惜,也願意給她一個機會,略作思索後道:“那姑娘也是可憐,既然關乎她的歸屬,你與薛蟠互不相讓,不若問問她自己的意見如何?”
馮淵不是很情願,他有自知之明,薛蟠雖然不好相與,但是長相不錯,出身更是上佳,相比之下,他唯一的優勢便是一顆真心而已,要是那姑娘不選他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