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某個雪天,他在街邊喝咖啡的時候,遇見了那個看起來很落魄的孩子——在孩子的身邊坐下了,熱騰騰的咖啡被放進了那孩子手中。那時候他說着磕磕絆絆的日語,完全沒掩蓋住自己外國人的身份。
“……”
孩子沒有說話。
“是沒有地方可去嗎?”他又問,而孩子還是沒有回答他。
于是他也不說話了,他們兩個就呆呆地坐在那裡,淋着雪,助理從便利店裡帶着兩把傘走出來的時候,還以為他們是兩座雕像。
“老師啊!”助理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身體不好就乖乖在室内等着吧!——等下,這孩子是怎麼回事?是離家出走的中學生嗎、不對,中學生不能染發吧!”
“……我不是中學生。”
那孩子慢吞吞地說,很顯然,他旁邊坐着的老師、我們姑且這麼稱呼他好了,對他們兩個的話隻是一知半解。
半晌,老師才反應過來:“不是嗎?”
“不是。”
“那你是什麼?”
“我是殺手。”
“哦,”老師說,這句話他聽懂了,“很厲害。”
“人家說什麼老師你就相信什麼這不對吧!難道說我是異能力者老師你也會相信嗎?!”
“你是異能力者嗎?那也很厲害。”
“不要這樣啊老師!”
…………
二色注視着織田作之助離開的背影,不知為何,想起了上輩子的事。
不過,比起那些已經不重要了的記憶,他更想知道,為什麼他的身邊會發生這種事——隔壁鄰居是生父派來保護他們的殺手保镖,這種橋段放在輕小說絕對大賣,出現在現實生活裡,簡直是匪夷所思。可它确确實實是發生了。
“……殺手?”
他聽見了松田陣平的聲音。
緊接着就有一隻粗糙的手搭在了二色的肩膀上。
“你聽錯了,”二色表情不變,他将這隻手從自己肩膀上拍了下去,這個中學生的反應和許多同齡人相比,太過成熟了,“又有事找我嗎,還是說你隻是路過。”
“我來幫我家臭老爸買飯。”
松田陣平繼續道:“而且我确信我沒有聽錯——而且我長了眼睛,你覺得一個普通人會在自己腰後藏兩把手槍嗎?”
“那是道具。”
“我拆過真槍,小子。”
“那是道具。”
二色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他站直身體,沒有抓住松田陣平話裡的漏洞去攻擊。從松田陣平剛回歸到現在,這家夥一直對所謂的“說明解釋”與問題答案不甚在意。在車上的時候,他也沒問松田究竟是怎麼提前知道車禍事件會發生的。
“臭小子。”
松田陣平很不客氣地說,比起二色,他更像是日韓混血兒。
這不是在說他很粗魯的意思……應該不是。
面前的孩子沒有生氣。雖然對自己的回歸、對這孩子的失蹤以及那個男人的存在有很多疑問,但太過急躁的話,隻會什麼都查不到。拆卸和拼裝也是一樣的道理——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慢慢拼起來的。
“一起走吧,”松田抓着他制服的後衣領,把他帶走了,“你不是要幫二色女士帶銅鑼燒嗎,我們恰巧同路吧。”
二色皺起眉毛,卻沒有反抗:“倒也不用找這樣的借口。”
“不然我直接就問嗎,你又不會好好回答。”
被黑闆擦襲擊後,松田陣平好像變了一個人。這個變化太大了,再加上他本人的毫不掩飾,就連不關注他的二色也能夠輕易分辨出來區别。也因此,直白的二色問了他同樣的問題:
“你是誰。”
松田陣平也毫不猶豫地回答了:“我是松田陣平。”
二色申司停下了腳步,注視着他。他也停了下來,回頭,同二色申司對視。
……他看見了。
與在學校看見的、代表死因的火光不一樣。二色這一次看見的是二十六的松田警官死前回憶,很短,因為他看見的炸彈是從3開始倒數;但從某種程度來說,很長,他足以在這段時間裡,“看到”松田陣平的所有情緒。
情感就像顔料一樣,潑灑在回憶的畫面裡。
“你死過一次。”二色忽然明了。
這是他做的。
毫無由來地,他明白了這一點。
而面前的系統彈窗靜靜的,上面什麼話也沒有。他仍舊不清楚,所有的一切是怎麼回事。一直以來嚴重近視的眼睛也好,突如其來的超能力也好,他什麼事都不知道。
松田陣平無所謂地笑起來:“你怎麼知道的?”
他的态度明晃晃地告訴二色——他清楚自己的回歸和二色有很大關系。
“你猜吧。”二色沒有多說什麼,專賣銅鑼燒的小店近在眼前,“擁有第二次的人生,感覺如何,感恩到想哭泣的話就去找你的好朋友,對着與你不熟的我哭什麼也不會得到。”
“我感覺糟透了。”
用着平淡語氣說出這種話,隻要回頭,二色就能發現,松田陣平的笑容在一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嚴肅。
“為什麼這麼做。”
松田陣平問,他的意思是二色申司為什麼要讓他回到現在。
二色沒有回答,這個中學生買了一份銅鑼燒,從口袋中摸出一張萬元大鈔付錢。這個問題一開始就不會有答案,畢竟二色才剛剛知道自己的能力——難道有人能剛學會一項技能就知道未來的它會被用在何處嗎?
“……算了。”
最終,松田陣平放棄了從二色口中得到這一問題答案的念頭。比起這個,或許他更應該問的是關于上輩子的失蹤事件——他也确實問了,很直白,一點都沒有遮掩:
“那個問題不告訴我的話,你總得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從家裡失蹤,二色女士找了你很久。”
失蹤……?
誰失蹤,他嗎?為什麼要失蹤?
雖然很困惑,但他都這麼問了,還是回答一下吧,用來維持狂攻的逼格。圓劇情是未來作者要幹的事,現在的二色隻要随心去說就可以了,真假其實無所謂,在這裡,我們假設這一句話是真的吧。
“隻是有一些事需要我去做,”二色道,“大家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松田陣平盯着他,忽然,這個卷毛男又笑了:
“你以為你騙得過我嗎,想裝大人的小鬼。”
…………
一個月時間,實在算不上長——可好歹,他們兩個相處過。隻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也會在人的心裡留下痕迹,那麼,短暫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兄弟,彼此之間也一定會有所了解。
能看出來的。
二色申司喜歡裝大人的習慣。
看起來是很冷淡的酷哥,實際上在學校裡一個朋友也沒有,偶爾會見到他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出門,孤零零的模樣就像他被孤立了……不對,應該是他這家夥孤立了整個世界。
住了一個月,房間裡還是空蕩蕩的,沒有一點人氣。那個法學生上門的時候,看到平整到如酒店一般的床,和完全沒有什麼生活痕迹的房間,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衣櫃裡隻有黑白灰三色衣服,所有的款式都像沒有活力的大人穿的。
一個中學生有着這樣的房間,把他放到心理咨詢室裡,心理醫生都會尖叫吧。書架上好不容易有一些孩子會看的書,翻開來之後,也全是空白的,什麼筆記也沒有。
“……申司很沒有歸屬感啊?”
那個姓諸伏的法學生說,“什麼痕迹也沒有,就像客人一樣,書房也是這樣嗎?”
他們新家裡,屬于申司的那個書房也是這樣,桌子上隻有合上的電腦。直到看見電腦屏幕,松田陣平才發現了一些申司的孩子氣。那家夥的電腦壁紙是布丁狗,文件的排布也随着圖片來,所有的圖标七零八落的。
這已經是題外話了,松田陣平的本意隻是想說,憑借那段時間的相處,他能看出來二色的真實意思。
“你以為你亂說,我就會相信嗎?”松田陣平呵呵一笑,“就算我真的是死而複生的回歸者,你的假話也騙不到我,你以為生活是迪化流輕小說嗎。”
二色申司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
媽媽,人生它诓我啊?
這裡不是柯同綠江流輕小說嗎,為什麼我按套路說出來的話,這個家夥不按套路那樣回答我啊?
…………
他們兩個一起走在回醫院的路上,松田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說話。明明身體裡裝着的是26歲的松田警官,可為什麼能變得比以前更煩,這真是未解之謎呢,作者。
“……你能閉嘴嗎。”
二色被煩得有些忍無可忍了,他回頭,說着。
而他未來的哥哥聳了聳肩,就像剛犯完賤的奶牛貓,勉為其難地接受了被他折磨着的狗的請求。他沒看見前面來人了,準确來說,看見了,沒有在意:
“好吧。”
下一秒,迎面而來的人撞到了二色申司的肩膀——
松田陣平順着那個人走的方向看去,恰巧見到了某個26歲警官昨天才說過話的人。他眉毛一挑,嘴巴一張,充滿調侃意味的話脫口而出,毫無顧忌:
“呦,景旦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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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話才出口,松田陣平才發現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