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熱鬧,這洞中,許久未如此熱鬧了。”
那人陰冷笑着,緩緩從暗處走出來。
莫晚庭看清其面容,目色立即一緊,繼而扣緊劍柄,欲迅疾朝其攻去。
突然,身旁傳來沙啞聲音。
“阿,阿菡,是,是你嗎。”
段菡聞聲,笑容退下,睨去一眼。
“我當是何人。”段菡扯了扯唇角,沉言,“老怪物,你還有臉來見我?”
段榮垂下眸,顫聲:“阿菡,我有話同你說。”
“哦,可我不想聽。”
“我現下,隻想抓個美人來玩玩兒。”
話落間,段菡猛然看向莫晚庭,與此同時,莫晚庭正舉劍越過池水飛來。
段菡勾唇一笑,掌心迅速溢出一縷黑霧,刹那間,池底驟然飛出數條黑藤,如長蛇一般襲向莫晚庭。
莫晚庭驚覺,空中翻轉揮劍斬斷黑藤,緊接着繼續怒目攻向段菡。
神秘人謎團未解,莫晚庭欲生擒段菡審問,因此朝其揮劍時,未使出緻命招式。而段菡似乎也看出了莫晚庭不想要他性命,站在原地無所畏懼。
當劍尖來到段菡面前時,段菡笑聲念道:“美人當心身後。”
要緊時刻如此念一聲,大多是刻意轉移視線的招數,此招,莫晚庭自己也屢試不爽,他本想凝神落劍不理會,可一霎間,背後竟真襲來一股洶湧殺意。
莫晚庭驚然回眸,隻見方才被他斬成細段的長藤此刻竟成群攻來,且快如飛刃。
危險逼近,莫晚庭立即變換劍式,欲一式将眼前之物削落成泥,然而,就在他運劍發力之時,心間卻猝然一陣刺痛,一股寒氣随之湧上心頭。
莫晚庭震顫失力,但很快回神,忍痛揮劍避開藤條攻擊。
他劍走龍蛇斬藤條,可招式威力不足,那藤條愈斬愈瘋,無奈下,他折身引藤條刺往石壁,而後沿壁飛馳直逼向段菡。
目色一緊,莫晚庭縱身刺去,怎料下方蓦地飛來一長藤将他腳踝束住,他回眸欲斬,就在此時,另一側藤條疾疾來襲,他旋身用劍避去要害,手腿多處被藤條劃出血痕。
莫晚庭體内愈發疼痛,而對方沒有給他一絲喘息的機會,幾輪纏鬥之後,他污血纏身,衣裳變得破碎不堪,淩亂發絲也逐漸狼狽地貼在沾血的白頸上,僅剩下一雙發紅的眼眸倔強又淩厲。
此時,他深知自己身體有異,不可再同那人耗下去,必須速戰速決。
他額上暴起青筋,咽下一口血腥,壓着雙眸,冷冽如刀朝段菡看去。
段菡看他決然模樣,笑着再提醒:“寒毒可入心肺,你若想活着見到你那相好,最好莫強行運功。”
“……”
莫晚庭聞聲一震,一時間,周遭忽現一陣濃霧,緊接着一股詭異氣味襲來,隻一霎,便将他渾身氣力抽走。
他掙紮着又揮一劍,而後墜入池水中,兩眼一沉,徹底失去知覺。
黑暗中,莫晚庭又夢到那個孤寂無比的寒夢,隻是這一回,他夢裡好似有師尊的身影,那人一襲白衣,時而與他同衾共枕,時而遠在天邊不屑回看他一眼,突然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心中不安,一遍遍呼喊,可師尊始終不再出現,他的身體也愈發冰冷僵硬,最後不得不躺進無盡黑暗中,長眠不能語。
“好冷……”
莫晚庭輕喃一聲,眼角滑出一滴淚,忽然,耳邊似聽到雜聲,他雙眸顫動,沉沉睜眼。
“阿菡……”
“老怪物,你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念舊情了。”
段菡一邊在水池邊清洗染了血的匕首,一邊漫不經心言道。
段榮直勾勾看着段菡,原本内陷暗沉的眼睛仿佛重新燃起光亮,他耷拉下雙眉,顫聲問:“阿菡,你這些年,過得還好麼?”
段菡聞聲一頓,不可思議地看向段榮。
“我喂你血肉,讓你變成同我一樣的怪物。”他譏笑一聲,又道,“這食人畏光的日子,你覺得好過麼?”
段榮明白段菡是在嘲諷他,可看着段菡一如當年的容貌,心中還是欣慰,他舒了舒眉,順着對方的話自嘲:“我成了老不死,你還是與從前一樣,一點兒沒變。”
段菡勾唇:“多殺幾個人,把他們的心都吃了,你也可以變回從前模樣。”
段榮忽然瞪目,沉默不語。
“怎麼,你敢吃死人,不敢殺活人?你還是與從前一樣,孬種。”
說罷,段菡收刀站起身,誰知此時,段榮突然扯住他的腳。
“阿菡……我那時,是當真來接你回家的。”段榮跪在地上,頭埋得很低,聲音沙啞又哽咽,“我苟延殘喘活到如今,也是想同你道歉。”
他謙辭誠懇,可段菡卻愈發覺得可笑。
“你在同我道歉嗎?”段菡看着段榮,沉聲問。
“對不起,是我的錯。”段榮扣下頭,“那日抽簽,選中的聖童是我,是爹娘偷偷将簽上之名換成了你……”
聽見段榮提起此事,段菡雙眼一沉。
他父母早逝,自幼寄居于叔叔家,長期的寄人籬下,令他早早通曉人情世故,與愛調皮搗蛋的堂兄長不同,不論遇到何事,他總是不吵不鬧,從不任性,他以為隻要自己乖順聽話,便能得到贊許與關懷,然而,他的順從到頭隻換來欺騙與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