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将手移到耳邊,取下一枚耳墜,遞到穆昭陽面前。
“我是玥娘。”
*
夜逢十五,滿月當空。
莫晚庭随闫時離開後殿,快步往高台殿宇奔去。
然而兩人剛要進殿宇,卻突然被幾名信徒攔住去路。
莫晚庭迅疾藏起劍,驚然看向闫時。
若是他一人被攔也就罷了,可身旁之人可是聖宮的主理人,為何也會被攔路。
“讓開。”
闫時沉聲。
可幾名信徒沒有立即讓路,而是盯着闫時上下打量,正色言。
“白袍使若無聖君賜予的白袍,便與尋常人相同,不可随意進出殿宇。”
“……”
闫時的白袍,方才脫下落在偏堂中,走得匆忙,沒有穿上。
世人言神明,神明不直言,自古以來,神明通常不會直接說話,而是借着某人或某物傳言或顯現神迹。見闫時常常代“聖君”傳話,莫晚庭原以為聖宮除了那“聖君”,闫時便擁有絕對話語權,可他沒料到,那話語權,竟取決于一件安了名頭的白袍。
如此看,聖宮内部,似乎也沒那麼簡單易控,每個留在聖宮内部的信徒也都各懷心思。
若是認真思量一番,或許能直接利用此漏洞,從内部開始擊潰聖宮的謊言。
但他此刻心急如焚,沒有空閑去思考。
“聖君你怎麼來了!”
莫晚庭朝幾人身後看去,驚叫一聲。
趁幾人回眸的時刻,迅速使出幾個手刀将幾人打暈。
“走。”
莫晚庭跨過幾人走上前,然而就在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異響,緊接着,數支飛箭猝然劃過高空疾疾襲來。
他驚目一震,随即揮劍截下飛箭,可一批斷箭才落下,數支箭矢又再次逼來。
“退後。”
莫晚庭朝闫時喊,側目的一瞬間,發覺闫時腿部中了一箭,于是嚴聲又道。
“你先進去。”
說着,莫晚庭立即掏出煙筒往空中投擲煙火。
一時間,聖宮外部雜聲漸響。
“你們是何人!放開我!”
“有妖人對聖君不敬!将他抓起來!”
“對!抓起來!”
周圍聲響越鬧越大,數名信徒掙脫暗衛束縛沖進聖宮中,而身後殿宇中的信徒也攜弓弩一湧而出,莫晚庭見情況不對,迅疾拉起闫時往殿頂飛去。
此時,下方又是一聲叫喊。
“抓住那妖人!就是他對聖君不敬!”
莫晚庭聞聲看去,隻見一高大男子站在人群前,氣勢洶洶揚手指着他,引導衆人向他放箭。
那人面目猙獰,但莫晚庭還是認出了對方是羅桑的父親羅譽,他拉着闫時避開數箭,緊接着放聲大喊。
“住手!我不是妖人!”
莫晚庭看向闫時,想讓對方幫忙說句話,可闫時此時沉着頭,一聲不吭。
他憤然松開手,劍指闫時,直逼對方額間,而後轉身質問衆人。
“你們都說聖君悲憫憐人,可他對其信徒見死不救,還讓你們奔赴火海,如此‘神明’,何配做‘神’!”
衆人聞聲怔然,面面相觑。
羅譽見身後人停下動作,目光焦急起來。
“此妖人滿口胡言,大家莫上了他的當。”他看向衆人,高聲又道,“過去不論是天災還是人禍,聖君何曾對我們見死不救!”
一旁男子聽聞,擡眸發聲。
“對,聖君救我們出水火,是神是鬼,我們能不知嗎!”
一聲起,其餘人也連連應和。
“多虧了聖君,我一家老小才熬過那場劫難。”
“是啊,聖君對我們有莫大恩情,若是何人對聖君不敬欲推倒聖宮,那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羅譽滿意一笑。
此世間人的苦難,十之八九都能用金錢解決,剩下的一分隻需依靠些許“神力”,便可化為信仰的契機。有了信仰,苦難不再可怕,人心亦不再脆弱,此時,信仰是神,神是信仰。
因此,哪怕莫晚庭氣勢淩人,一眼讓人知曉其身份不凡,羅譽也絲毫不畏懼,任你是何方權貴,若不施以強權暴力,又如何與民心信仰鬥。
事實也正如羅譽所料,此刻,那站在高處的莫晚庭手握着長劍,目色逐漸深沉。
莫晚庭凝望着群衆,雙眉緊皺,雙唇微顫。
他大意了,聖宮的問題,遠比他想象的複雜,那些人不止做了惡,也做了善,善惡之間,大多數信徒也隻能看到與自身有關的事。可看着面前失控場景,他依舊不想采用暴力解決此事。
不知是過于憤怒還是緊張,突然間,他腦中莫名閃過一些奇怪畫面,他看到自己被圍在一群人中央,周圍是讓人窒息的争吵。
震怒,迷茫,壓抑,無奈。
一如此時。
他頭疼欲裂,不得不沉下頭。
下方衆人見狀,趁機朝他拉弓放箭。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現實與記憶重疊,莫晚庭猛然擡起頭。
“住口!統統退下!”
他盛怒一吼,使出狠勁運氣揮劍,一霎将身下屋瓦破出一個大洞,緊接着,拉着闫時欲往殿宇深處疾馳奔去。
可剛邁出沒幾步,前方迎面奔來紅影。
“殿下!尋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