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秋姨面色驚詫,似要拒絕應答此事,莫晚庭眨了眨眼睛,迅速開口。
“夫人聽在下解釋。”他看了一眼姜少棠,忽然想到一計,“其實,我等昨夜在此歇息,似乎,遇見了尊夫與令郎的魂魄。”
這一回,輪到姜少棠瞪眼,莫晚庭假裝沒瞧見,看向一臉震驚的秋姨,繼續道。
“我兄長他略懂些奇門異術,若是知曉尊夫與令郎的死因,或許能為他們送魂,助他們早日投胎。”
秋姨聞言,顫着眸看兩人,不可置信道:“公子此言,可當真?”
“……千真萬确。”
說出此話時,莫晚庭感覺自己胡說八道的功夫似乎又提升了,但他也是為了套話啊,師尊你快別看我了,再看就露餡了!
莫晚庭暗暗給姜少棠使眼色,終于,姜少棠也配合着沖秋姨點了點頭。
“好,我同二位說。”說着,秋姨又回眸看了看祭台,而後走出屋,将兩人引到桌前,“二位請坐,我同二位仔細說。”
莫晚庭與姜少棠正身一坐,秋姨也斜身緩緩坐下,垂了垂眸,徐徐說起往事。
“多年前,我們一家本生活在山谷中一村落,可我兒生來體弱多病,我與夫君求醫問藥多年,始終不能根治其病,後來,村中來了一名神秘商販,那人告訴我們,我兒之病是因濁氣入體,若想治好我兒的病,需搬去山林上靜養,那人說得頭頭是道,還贈了我們一樣東西,說能去除濁氣,建議讓我兒時時帶在身邊。”
“所以夫人與尊夫聽從了那人的建議,搬來了此山中。”莫晚庭聽得認真,問道。
秋姨點頭,看着壁上的墨竹字畫,再言。
“那時我兒病重,我們沒了别的法子,隻能依照那人的說法試試,不曾想,我們一搬到山上,我兒的病竟真突然好轉了,并且也長時間都沒再犯。見他的病根除,我們便計劃着下山生活,畢竟在山林閉塞,在山上長居,也不是長久之計,可,可就在我們搬到山下的當晚,我兒惡疾又複發,翌日發現時,人已沒了氣……”
說到此處,她深深呼吸,擡手扶住額頭,掩面而泣。
“夫人節哀。”莫晚庭給她遞去絲帕,歎道,“世間怎會有如此離奇之事。”
秋姨接過絲帕,試了試淚,哽咽道:“更離奇的,是後面的事。”
此時,莫晚庭與姜少棠對視一眼,問:“是何離奇事?”
“我兒亡故後,那神秘人又出現了,他說我兒去除體内濁氣時已與此山結了契,不得山神許可,是不能貿然離開的,正因我們私自下山,才導緻我兒暴斃而亡,若是不将我兒屍首葬回山中,我兒還會魂飛魄散,不能轉世投胎。”
結契?山神?
莫晚庭越聽越覺不對勁,起初,他隻覺那神秘人是招搖撞騙的商販,可聽到這些莫須有而又奇怪的話語後,他忽然覺得此人不是普通人,而且聽着此話,他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夫人可還記得那神秘商販的模樣?”
莫晚庭忍不住疑問,可對方卻搖頭。
“那人一直戴着面具,看不見模樣。”
莫晚庭與姜少棠聽聞,雙雙驚目,不約而同想起一人。
“那人可是戴着金絲面具?”
秋姨細想,依舊搖了搖頭。
“不是金絲面具,是一張極其誇張的笑臉傩面具。”
不是墨珩?
莫晚庭失落,但他當真總感覺自己好像在何處聽過此人,就在他眉頭緊鎖之時,姜少棠突然點出一句話。
“那骨笛是墨珩從一神秘商販處得來的罕物。”
莫晚庭恍然大悟,對!就是這個“神秘商販”!
他看向姜少棠,用眼神佩服道:不愧是師尊,年紀如此大了記性居然還如此好!
誇完,他即刻問秋姨:“夫人說,那人贈了一樣去除濁氣的東西給令郎,不知夫人能否讓我等看看是何物。”
秋姨聽聞,點點頭,起身去往屋中,不一會兒,便取出一個陳舊木盒。
莫晚庭接過木盒,凝神将其打開,而木盒打開的一瞬間,兩人定身一震——那其間,竟是一隻掌心大小的黑藤球。
“師尊。”
莫晚庭低喊一聲,默默将木盒放在桌上,回眸叮囑秋姨退後。
“嗯。”
姜少棠沉應一聲,揮袖朝那黑藤球飛去一道靈光,一霎将其破成兩半,裡面,空空如也。
見此狀,兩人皆明了,裡面的蟲,大抵已經在宿主身上了。
此時,秋姨一臉茫然,不知兩人在作甚,驚問道:“二位為何破開那東西,那東西,可是有問題?”
莫晚庭不知該如何向秋姨解釋,便岔開話題。
“抱歉打斷了夫人,請夫人繼續說後面發生的離奇之事。”
秋姨方才見了姜少棠使用靈術,對他的本事更加深信不疑,于是很快回神,沉聲道。
“聽了那人的話,我與夫君愧疚萬分,便再度搬回山上。我們将我兒的屍首葬于山中,并在其墳上栽了一株棠梨樹,可一年後,我兒的墳被掘了,屍骨也不翼而飛……再後來,我夫君在一次睡夢中,嘴裡一直念叨着死去的孩子,翌日撒手人寰,我便化了他的骨灰,将他葬于孩子的舊墳中……”
“離魂一說,我是聽說過的,也是擔心他們在山中孤寂,我一直守在山中不敢離開。”說着,她深深垂下頭,掩面跪下,“二位神通廣大,求求二位幫幫他們吧。”
莫晚庭連忙扶起秋姨:“夫人快請起,聽了夫人的詳細解答,或許我兄長已經想到為尊夫與令郎送魂的辦法了。”
秋姨聞言,聲聲道謝,随莫晚庭起身。
莫晚庭一邊拒謝,一邊轉頭看向姜少棠。
姜少棠抿了抿唇,而後飛出兩道靈光去往靈牌處,下一刻,靈牌附近果然化出兩個靈團,它們慢慢升起,來到秋姨身旁,像是與人告别一般,悠悠轉了兩圈。
秋姨見到它們,淚水盈眶,滿是不舍,卻再道别。
“快走吧,别再留在此處了。”她哽咽搖手,又道,“路上千萬小心。”
那兩個靈團似乎聽懂了,飄在秋姨面前,徐徐浮上屋頂,漸漸消失離開。
見他們走了,秋姨似是被抽空了力氣,緩緩垂下身,坐倒在地。
“夫人……”
秋姨聽見莫晚庭的聲音,想起說要送幾人下山之事,又扶着一旁的椅子站起身。
“我沒事,多謝二位。我立即送幾位下山。”
莫晚庭見她如此模樣,便扶她坐下。
“夫人,當真不必了,我等自行下山,夫人好好休息,不必憂心。”
說罷,兩人移步去往後屋。
此時,傅銘已經破開了石塊,候在前方待命。
莫晚庭回想方才秋姨的話,以及那個空了心的黑藤球,左右不放心,停身看向姜少棠。
“師尊,我們當真要直接下山嗎?”
“嗯。”
莫晚庭皺了皺眉,再試探:“師尊……”
姜少棠頓步,一口氣應答:“她丈夫的魂魄不在此處,她兒子還沒死,而你的殘魂,或許已經跑到了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