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姜少棠嚴肅至極,将劍對着傅銘,厲聲說道。
“起來,即日起,我會盯着你練刀,直到你能接下我一劍為止。”
莫晚庭與傅銘聞聲,雙雙驚訝。
姜少棠靈術高強、劍術精湛,雖本事了得,而多年來,卻隻教莫晚庭一人,其他世家公子,不論是何人來拜師,他都不屑一顧,對誰都沒好臉色,這是宮中上下都知曉的事情。
可如今,他竟要親身指導一個新上任的獵蟲侍衛?
此言一出,不光是傅銘,莫晚庭也驚得瞪大雙眸。
“師尊,你要收傅銘做徒弟?”莫晚庭凝視姜少棠,不可思議直問道。
“不是。”姜少棠不假思索否認。
“那師尊為何……”
“他不是要報恩嗎,這麼爛的功夫如何報恩。”
“……”
莫晚庭再沉默。
而傅銘似乎反應過來,手握刀柄單膝跪向姜少棠,回應道:“多謝靈君,屬下定勤加練習,不辜負靈君厚望。”
姜少棠看向傅銘,眼神忽然變銳利,嚴聲:“你最好記着自己今日說的每一句話,日後若有一句做不到,我定不饒你。”
傅銘怔了怔,但很快明了,堅定道:“屬下明白,屬下甘願為殿下鞠躬盡瘁。”
姜少棠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微點頭,側目瞥了瞥廊外石缸旁的一塊亂石。
“我等稍後下山,下山前,你用刀将那塊石頭破開,若是破不開,便抱着石頭下山。”
“是,靈君。”
莫晚庭看着傅銘興緻勃勃提着刀往那石頭跑去,不禁想起自己起初練劍之時,師尊也是這般讓他對着石頭練習。
那時他年紀輕,師尊給了他三日時間,可三日時間過去,他依舊沒能擊破石頭,獨自一人望着石頭自省自歎,師尊來探,他也隻能垂着頭與之道歉。
“抱歉,師尊,我擊不破那石頭。”
“起來。”
莫晚庭擡眸,見姜少棠一如既往嚴肅,暗暗生怕,怎知下一刻,他指着那石頭,沉聲又道。
“破了。”
莫晚庭聞聲看去,隻見方才完好的石頭,竟真裂開了一道縫隙。
時至今日,莫晚庭依舊不知那石頭是如何破的,但憶起此事後,他再看傅銘,心中竟莫名湧上一陣不知名的滞澀感。
這種感覺,莫晚庭從前從未有過,似有一股氣堵在心間,悶悶的,惹人煩,想要平息,卻出不來,也散不去。
他凝着眉,仔細思索一番,最後,眼眸忽然一閃,他想起自己曾經常在話本中見過這樣的情緒描述,而這種情緒,叫做“妒忌”。
一瞬間,他被自己的想法震驚,迅速轉頭看向兩人。
師尊不過是多收了一個徒弟,師尊又不是他一個人的,他有什麼好妒忌的。
傅銘也不過是一個新上任的獵蟲侍衛,再練十年也不一定能追上他,他又有什麼好妒忌的。
莫晚庭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思緒越飄越遠,就在此時,傅銘舉起刀,往亂石劈去,姜少棠見狀,卻飛出一道靈光将亂石移走。
傅銘不解,放下刀,疑惑看向姜少棠。
姜少棠冷言:“你有幾把刀。”
傅銘應答:“一……一把。”
“我讓你以刀破石,不是以刀劈石,刀若是劈壞了,你用破刀能護得了何人。”
姜少棠一語道破,傅銘聽聞頓了頓,而後再舉刀,應答道:“屬下明白了,多謝靈君。”
說罷,他揮刀斬向石塊,刀鋒破空,卻不直接觸碰石塊。
一擊,不能破石。
二擊,石上已見劃痕。
莫晚庭回神細看,低聲道:“傅銘身強體壯,本就是個習武的好苗子,或許不等多時,便能破開石頭了,不必抱石下山……”
且慢,下山?
莫晚庭一頓,立即問:“師尊,你不是說此地有古怪嗎?為何着急下山?”
姜少棠聞言,沒有直接回答,收了目光,轉身移步去前屋,平靜道:“問完話,便可下山了。”
莫晚庭看他前去的方向,快步追上前,又問:“師尊要問秋姨何事?”
“問其亡夫之事。”
說罷,姜少棠欲直接推門進屋,莫晚庭見狀,輕聲攔下:“師尊,我來吧。”
莫晚庭将姜少棠拉退一步,擡手扣門。
扣了三下,屋門開啟。
不知是否是錯覺,一宿未見,莫晚庭隻覺秋姨比昨日蒼老了許多,不論是身态還是神态,都無比落寞與憔悴。
她眉眼間疲憊萬分,但見了兩人,還是溫言發聲。
“幾位公子,是要下山了嗎?”
莫晚庭點了點頭,順着對方的話應答。
“是的,我等将下山,特來同夫人道别。”
“如此,山婦送幾位一程,此山地形複雜,易迷失方向。”
說着,秋姨擡步欲出屋,莫晚庭連忙擺手。
“多謝夫人好意,隻是我等昨夜在尊夫忌日冒昧上門打擾,如今已經愧意萬分,萬不能再麻煩夫人了。”
“公子不必客氣,昨夜若沒有幾位,我夫君,還不知能否歸來呢。”
秋姨回眸看去,莫晚庭也趁機擡眸一掃屋内。
屋子不大,空蕩中隻有一個祭台置于北牆邊,祭台上有一個骨灰壇,但卻立了兩塊靈牌,牌位上字迹工整清晰,一塊是“吾夫陸謹”,另一塊是“吾子陸甯”。
莫晚庭望着那兩塊靈牌,目色驚然地看回秋姨,他沒料到,眼前獨居于山中的婦人,不僅喪了夫,還喪了子……這讓他如何開口問。
似是看出莫晚庭開不了口,一旁姜少棠面無表情,直言一聲。
“你丈夫是如何死的,為何與你孩子葬在一處。”
“……”
莫晚庭頓然。
秋姨也是一怔,但很快又問:“公子是如何得知我夫君與我兒……”
“墓碑上寫了。”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