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子時一過,宋辭與忠叔便攜着骨灰去了城郊墓地,天色亮起後,兩人才移步返回醫館。
許是老天見憐,兩人剛回屋,天邊便飄來一片片烏雲,不一會兒,如兩人憔悴悲傷一般,淅淅瀝瀝落起了雨。
莫晚庭看着那天上以及兩人面上的綿綿細雨,心中略擔憂。
好在烏雲沒停留太久,午後便随風散了去。
雨後,正是那魚群漩渦出現的時機。
尋找母蟲事不宜遲,莫晚庭示意姜少棠,兩人正欲出門,墨非離快步追來。
“殿下若是去尋母蟲,不如帶上在下。”他看了看姜少棠,又道,“在下雖未見過母蟲,但還是比較了解子嬰蟲習性的,興許能幫上殿下。”
墨非離說得不錯,兩人都沒有理由拒絕。
隻是姜少棠臉色有些難看罷了。
莫晚庭早已習慣了師尊看不慣墨非離的表情,假裝沒瞧見,微笑說道。
“多謝墨公子。”
幾人一路沉默,再次來到昨夜與葉芸交談的江岸亭台上。
依據昨夜葉芸所言,她是雨後投江引來了魚群漩渦,而後遭異物刺傷失去知覺。
既如此,是不是他此刻從此處躍下去,也能碰到那漩渦?
莫晚庭思索着,俯身向下看去,雨後江水漲潮,今日水位似乎又比昨日高了幾分,翻騰的江水拍打着岸邊,如怒如吼,令人為之一震。
說來也是失策,他能文能武,偏偏就水性不大好,水面還能勉強撲騰,可若是被拖拽至水下,保不齊能堅持多久。
莫晚庭盯着那深不見底的江水看,越看越頭疼。
姜少棠站在一旁,看着莫晚庭的身子漸漸朝下,眉頭一皺,一把抓住肩膀将人拉起。
莫晚庭驚然回眸,對上一雙嚴肅深沉的眼睛,犀利的眼神仿佛在說:“你敢跳下去試試。”
讀懂對方無聲的告誡,莫晚庭心虛垂下眼。
突然,墨非離發聲。
“殿下,看前方。”
莫晚庭聞聲擡眸,順着墨非離指的方向望去——遠處江面上,竟有一艘大船在跨江航行。
他疑惑凝起眉。
若是沒記錯,那日船夫曾說,渝江雨後不出航是規矩,而如今,是何人破了這規矩?
莫晚庭定睛注視那大船,發現那船正緩緩朝他們的方向駛來,片刻後,船艙中走出數名帶刀侍衛。
大船上有侍衛巡邏倒也常見,但那是紅衣侍衛,在青陸,僅有枭中獵蟲侍衛身着紅袍。
莫晚庭瞬間驚目,立即看向姜少棠。
“師尊,他們怎的來此處了!”
莫晚庭驚問姜少棠,然而,此時姜少棠沒比莫晚庭淡定多少,看到獵蟲侍衛,目色也是驚訝。
沒有青陸主的調令,紅衣侍衛通常不會大量出現在一個城鎮,他們來渝水,說明青陸主也定然知曉兩人在此處。
當初與師尊一同離開主城,莫晚庭沒與父王說太清楚,隻尋了個“尋良人”的借口蒙混過關。如今他一連消失了好幾日,他幾乎能想象他父王是以何種心态派紅衣侍衛來渝水——先将蟲絞滅,再将少主帶回來!
蟲怪狡猾,但殺蟲,未必要人多,有時人多反倒混亂。
看着一船的紅衣侍衛漸漸靠近,莫晚庭不喜反愁,而姜少棠似乎想清了什麼,冷冷一句。
“簡思銘。”
聽姜少棠的語氣,像是想将簡思銘扔江裡。
墨非離觀察着兩人表情,大抵猜到七八成,不禁輕笑一聲。
“殿下,既然人已經來了,不如讓他們入江探探。”
莫晚庭明白墨非離的意思,若是有人能入江尋到那母蟲的下落,那再好不過。可那人,定要是水性極好的人。
一衆侍衛見到莫晚庭與姜少棠,紛紛俯首待命。
莫晚庭也不繞彎子,開口直說。
“渝江中藏着一隻能直接寄生在人腹中的蟲怪,那蟲怪可能隐藏在魚群漩渦之中,你們誰人水性好,能下江去尋。”
話音落,一衆侍衛紛紛擡頭,十個有九個說自己能下去。
莫晚庭一眼掃去,無奈發聲。
“張郢,我記着你腿上有傷,地上都跑不快,你在水裡能多快。”
“楊信,我上月便讓你好好靜養休息幾月,你怎的還在此處。”
“還有你趙維,你前些日被咬的手好了麼。”
“……”
莫晚庭将人一個個點下去,搖頭輕歎一聲。
“我知你們都不怕死,但是,你們誰都不許去送死。”
聽了此話,原本情緒高昂的侍衛們陸續垂下頭。
而有一人,始終高揚着腦袋,追随着莫晚庭的視線泛出熾熱眸光。
“殿下,屬下水性好,請殿下讓屬下去吧!”
莫晚庭聞聲看去。
那人二十歲出頭的模樣,面色黝黑卻紅潤有光澤,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蹲在一群人中間,也比他人高出一截,虎背熊腰顯得尤其魁梧健壯。
“你是,傅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