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姜少棠的話,莫晚庭也擡頭望向明月。
“話雖如此,可世上還是有太多惡不知己惡,搬弄是非、為非作歹的人了。”
“一劍了結便可。”
“師尊說得輕巧。”莫晚庭自嘲一般笑了笑,低聲又道,“我又不似師尊,會那什麼破風之勢的劍法,一劍,了結不了對方。”
“……”
姜少棠忽然默聲停步,莫晚庭疑惑,回眸問:“師尊?”
月色如水,風拂發梢,此時,姜少棠看着莫晚庭,沉沉一聲。
“那劍法,是你教我的。”
……
那時春,青玉府庭中梨花落如飄雪。
“殿下,府外有人尋殿下,說是來還腰帶。”
莫望舒驚喜,快步踏出府迎人。
那人一身白衣勝雪,腰身挺直地立在府外一株花樹下,面容年少俊逸,目色卻深沉嚴肅。
“公子尋我。”莫望舒走近那人,手中扇緩緩打開,輕言笑道。
怎知姜少棠冷冷看了他一眼,皺眉道:“不找你。”
莫望舒一怔,問:“公子不是來還腰帶嗎?”
姜少棠又瞥了他一眼,語氣依舊冷漠:“又不是還與你,你來作甚。”
莫望舒聞聲凝眉,思索了片刻,便緩緩移目看向自己,此時他身着一襲月色長袍,腰間别着平日裡稱手的佩劍,他細一想,恍然大悟,笑了一聲。
“公子稍等,在下喚她出來。”
說着,莫望舒轉身回府,再出來時,手上折扇不變,腰間佩劍不變,但衣裳裝扮全然變了模樣。
姜少棠見那一襲素錦羅裙,以及那張眉目如畫的胭脂面,倏爾移開目光,而後從袖中取出那月華紋錦織腰帶。
“那日,多謝。”
見他乖乖遞來腰帶,莫望舒忽地想起前些日子自己以原貌同他搶腰帶的場景,那時他死活不肯歸還,原來竟真是沒認出人。
莫望舒正欲接過腰帶,怎料此時,一侍從匆匆來報。
“殿下!地牢周圍出現一發狂異獸,衆侍衛難困其身,請殿下速去!”
莫望舒目色一緊,不多言迅速朝地牢飛奔而去,姜少棠拿着腰帶站在原地怔了一會兒,随後追着莫望舒飛去。
莫望舒趕到時,那異獸已逃到了地牢山腳下,張牙舞爪正往城中呼嘯而來,數名侍衛舉刀向異獸沖去,被那異獸一甩長尾摔飛數米。
“都退下!”
話音落,莫望舒執劍直徑朝那異獸擊去,破風揮劍間,霎時劍氣如虹,卷起飛礫沙石,隻一擊,便快而狠地将異獸削成碎片。
莫望舒收劍之時,才發現姜少棠正站在其身後,潔白衣袖上還沾了些飛沙黃土。
他立即走上前,為其拂去砂石,柔聲道。
“公子可有受傷?”
姜少棠是靈族人,平日可使用靈術飛花控葉,可卻從未見過如此犀利兇猛的劍法,他盯着莫望舒手中的劍,一時看呆了眼,沒回話。
而莫望舒卻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
“公子若是想學,我教你,可好?”
“……”
來到渝水的第一個夜晚,莫晚庭失眠了。
起因是師尊同他說,那破風劍法是他教與他的。
準确的說,是他前世教與他的。
于是,莫晚庭入夢便看到前世那個女裝的自己,一擊将一異獸削成碎片。
他心神振奮,一下驚醒了,之後,便久久不得入眠。
既然睡不着,不如起來練練劍。
簡單收拾了一番,莫晚庭攜佩劍推開門,此時夜色未散去,正是露水凝重之時。
他來到庭院中心空地,屏息凝神開始行劍。
快而狠,利而剛,那破風劍法的每一個動作,他都牢牢刻在心裡,并且幾乎無異的複刻出來,劍氣帶起陣陣快風,卷起庭中零散的落花,一切都那麼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然而,這一套劍法下來,卻連樹下一塊石頭都擊不破,除了好看,毫無殺傷力……
莫晚庭不服,再試。
來回試了不知幾輪,天色由青轉白,漸漸變亮。
他撐劍半蹲在那石塊旁,輕喘着凝視幾乎快被花瓣掩埋的石塊。
破了嗎?
沒破!
他蔫然垂下頭,起身收劍,默默移步回了屋。
隻是他這邊屋門才關上,鄰屋之門便悄然打開。
姜少棠盯着莫晚庭的屋門看了一眼,随後緩緩挪步去到那堆滿花瓣的石塊旁。
他揮袖輕輕拂開那落花,誰知下一刻,石塊驟然開裂,隻一霎,四分五裂散成了碎石。
姜少棠見狀,又回眸往莫晚庭屋門看去,一陣晨風徐徐吹來,發梢動搖時,他唇角也微微揚起。
晨光逐漸明亮之時,幾人陸續更衣出了屋,隻是這白日的醫館,依舊如夜間一般沉靜。
依照喪規,滿月祭後,需在日出前将亡者骨灰封埋于墳土之下,滿一年後方才能接骨灰回堂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