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亮叫喊後,一人快步而來。
那人身着一襲張揚又華麗的亮色錦袍,曳步間環佩玉飾叮當作響,入了坊,一雙朗目四處張望,見了林霜,眸中閃起微光。
“林公子,殿下呢?”
“小侯爺,你怎麼來了。”林霜稍許驚訝,猶豫了片刻,目光看向樓上兩人。
那人順着林霜的目光看去,掃到樓上兩人後,先是一驚,而後垂眸笑着拱手又道。
“靖安侯府簡思銘,見過殿下,見過靈君。”
莫晚庭自然知道簡思銘在笑什麼,他與師尊,一人擦脂抹粉着女裝,一人衣裳褴褛紅腰帶,着實有些不倫不類、窘相難堪。
隻是——那人憑何笑!
要緊時刻不來幫忙,隻等風平浪靜了才姗姗出面,說他不靠譜,真是半分沒冤枉他!
莫晚庭不生悶氣,下了樓,便昂着頭走到簡思銘面前,直說:“世子的确來遲了,眼下熱鬧都散了。”
簡思銘聽聞也不拐彎抹角,擡起眸苦笑道:“殿下說的是,可殿下也知道,我不勝武力,早來也是要幫倒忙的。”
“……”
遙想從前,南陵簡氏絞蟲滅怪殺伐果斷,立下赫赫戰功封拜侯爵,曾經也是風光無限、榮耀輝煌,誰曾想數百年後,侯府後嗣竟是一代比一代纨绔不争。
莫晚庭料想簡氏祖先應是功德圓滿轉世投了個好胎,否則定要還魂來鞭策這些侯府的不肖子孫。
看着簡思銘那不成器的表情,莫晚庭愈發不知該說什麼,對方似乎也發現了,于是連忙轉移話題化解尴尬氛圍。
“殿下來南陵,怎的不事先同我知會一聲呢,如此匆忙,我都來不及準備接駕……”
簡思銘話未說完,便被莫晚庭打斷。
“不必忙活,我等隻在客棧稍作休息,明後日便離開,不勞世子費心。”
“這如何行,若是怠慢了殿下,我該如何向主上交代……”說着,簡思銘像是猛然想起一事,張皇看向幾人,焦急又說,“且慢,殿下與靈君可不能着急走,我還有要事請二位幫忙!”
莫晚庭與姜少棠對視一眼,不解問:“何事?”
“此事說來話長。”簡思銘歎一聲,雙眸沒精打采蔫了下來,“簡而言之,便是侯府鬧鬼了。”
嗯?鬧鬼?
難不成真是老祖宗氣得還魂了?
莫晚庭驚訝中仔細看了看對方,欲問詳情,但一轉念,又想起此人的話十句多有八句不靠譜,想了想,便說道:“鬧鬼應去尋巫觋,我等隻會獵蟲。”
“并非未尋過,可那‘鬼’不肯走啊,這幾日更是鬧得府中上下不得安甯。”簡思銘訴苦,直勾勾看着莫晚庭。
“師尊?”莫晚庭詢問姜少棠。
“不去。”姜少棠應答得很幹脆。
莫晚庭點頭,對林霜笑了笑,讓他快些将五千兩歸還給世子,夜深該回客棧休息了。
簡思銘見狀,忙說:“殿下!五千兩我不要了,請殿下幫幫忙。”
莫晚庭淡言:“你看我缺錢?”
說罷,擺手往外走。
“月明蒼雪!”
幾人聞聲頓住,臉上都浮起驚意,其中莫晚庭更是微微回眸。
簡思銘見有效,快步上前,喋喋又道:“殿下不是喜歡那琴嗎?那琴置于侯府也是可憐無人撫弄,不如我便将之獻與殿下。”
聽了簡思銘的話,莫晚庭更是驚然。那“月明蒼雪”相傳是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名琴,音色清越而多靈韻、如泉如玉,青陸僅此一張,藏于靖安侯府中。
莫晚庭幼時曾撫過那琴,對之甚是喜愛,但介于那琴是侯府的傳世之寶,無奈隻能将喜愛埋于心中。
如今簡思銘提起此事,倒是又勾起了他的興趣。
“月明蒼雪乃侯府之寶,世子能做主?”莫晚庭質疑。
“父親已将那琴傳于我了,自然是我做主。”簡思銘堅定點頭。
莫晚庭眸中泛起光,朝姜少棠看去。
對人,莫晚庭一視同仁,若非對方觸及底線,他大多平和相待,而對物,他的好惡一向表現得很明顯,不喜歡的不屑于多看一眼,喜歡的,則會流連目光,懂的人,自然就給他送上了。
姜少棠知道他喜歡那琴,幼時沒給他送去,他還是惦記上了,可那琴,并不該再出現。
姜少棠情緒不佳,神情凝重地睨了簡思銘一眼,簡思銘被這一眼盯得發顫,默默退後一步。
“師尊?”莫晚庭再喚。
姜少棠皺着眉,沉默着猶豫了許久,最後點頭。
于是,幾人與簡思銘一同回府。
路上,簡思銘喃喃那“鬼”通常是寅時開始鬧騰,最喜攪人清夢,考慮到幾人一夜勞頓,會将幾人安排在平時最為清淨的東廂房歇息。
幾人抵達侯府時,夜已過三更,匆匆洗漱沐浴一番,便各自回屋歇下。
入睡前,林霜來給莫晚庭處理身上傷口,一陣刺痛過後,莫晚庭沒了困意,他看着那月華紋錦織腰帶,思來想去更是睡不着,幾番思量下,起身取了一件輕衫披上,手握那腰帶輕敲隔壁屋門。
“師尊歇了嗎?”
半晌無人回應,莫晚庭正欲離開,而轉身的一霎間,屋門悄然打開。
莫晚庭移目看去,隻見那人發絲烏黑如瀑,長長披落在肩頭,中衣松散半敞着,胸口下方一抹紅痕清晰可見。
“師尊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