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還好還好,掀起的煙塵并沒有沾染上他的容顔。
“許星河。”白霧未散,魔宗的山門前隐隐約約出現兩道人影。
許星河聞言看去,陌百遷身上的紅衣瞧這着實刺眼,陌百遷道:“你要帶本座的夫人去往何地啊?”
許星河面色黑沉,後槽牙死死咬緊,甚至磨到兩頰邊的軟肉,夫人?
“誰是你夫人!”
話落,許星河是廢話不說,一句,“長影。”便将他的本命劍召出,直直朝着陌百遷而去。
铛——
陌百遷手中的法器與許星河的長影撞在一處,發出刀劍對抗時的嗡鳴。
少許的火星蹦出,一旁華庭蘭擡手,憑空冒出三條金色的鎖鍊拖住長影的劍柄。
而華庭蘭的神色清明,開口,瞧向對他有些恩怨的許星河道:“許公子,想必我主人一直沒有告訴過你,他為何總要找尋這五靈?”
話落,陌百遷也揮開了靈劍一擊,這會跳到一邊,眼中饒有興味。
為什麼?
這事華庭蘭從前可從未言說。
沈程泠不是為了飛升?難道這中間還有什麼旁的秘密?
“讓開!”許星河聞言卻并沒表現出過多的好奇心,一心隻想帶人走的他奈何遇上了個非要敗興的神醫。
就在許星河走前兩步的時候,華庭蘭忽道:“是因為,他要離開你啊。”
話落,果真就見許星河停下了步子,渾身僵硬,茫然的擡眼。
清旖也跟着一怔,但等草精理順後,直接就從許星河的肩上跳下,化為人形破口大罵:“你放屁!亂說什麼呢?你你你,我知道了,你就是想挑撥離間,見不得别人好是吧!”
清旖一把沖上去張口就要咬人了,但華庭蘭卻是半點不停的一邊手抵住清旖的腦袋,一邊道:“許公子,在下早言,若是有朝一日得知真相,你可會深覺當日之所為又是如何不值。”
華庭蘭道:“你們師徒,但依我主人那倔強的性子,許公子,你的從前不好過吧?”
華庭蘭這麼一說,在許星河逐漸變化的面容之上,陌百遷好像一瞬間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
于是很看熱鬧的怪聲道:“是啊,從前就有傳聞說你們師徒不睦,當年我認識沈程泠的時候,他也是滿口說着,一心殺你。”
“可後來就奇了怪了,他說恨你,卻不殺你。”陌百遷轉了轉手中煙杆,像是思考,“我總以為他優柔寡斷,可多年重逢,再見,他卻突然跟着你。”
為什麼呀?
一個人的性格究竟為何會有如此之大的轉變?
“他恨我?”許星河将陌百遷的話在嘴邊呢喃,鳳凰城,許星河好像知道沈程泠對他的讨厭有幾分白琦的緣故。
可是,那些緣故真的已經到了……許星河垂眸,看看懷抱中的沈程泠。
然後耳畔又聞華庭蘭道:“因為,他本是天外之人。”
巨石滾落,似是将那岸上拼命求生之人一股腦的,砸落在那湖水的最深處。
華庭蘭道:“他,有自己的人生,家人朋友經曆學業,本該一生順遂,實在是不應在某日午後突然睜眼,被天道以你缺一個師尊的名義,強行丢入這個陌生的世界,一場不以他為主角的荒唐遊戲。”
“許公子,或許你隻瞧見了他對了如何如何,可你是誰呢?這個世界的天命之子,天賦悟性毅力甚至别人沒有的良好品德,天道偏愛你,所以什麼都給你,可你師尊不一樣,我主人的一切是他一步一步修上來,你能一日千裡,而他為了配的上你師尊的名義被天道拼了命的淬煉。”
“可你想想,那是他要的嗎?他真的想收下你這個徒弟嗎?”
華庭蘭的話語簡直振聾發聩,當許星河真的往他的角度去想。
毋庸置疑,打從一開頭,沈程泠是不願的,但他隻能看着自己來到這個地方,接受這個命運,明明努力拼命的避開,可是在千裡之外的主角還能憑借着他的兩條腿跑到自己面前,讓他救下。
“啧啧啧。”陌百遷搖頭,但聽完自己身旁這位盟友的一番講述後,連陌百遷都不禁要可憐起沈程泠這個人了。
他感歎:“把一個平凡人強行提到幸運之子的身邊,天道還真是會作孽。”
但沈程泠呢,這件事情明顯就有幾分許星河的緣故,但他卻還一直克制着自己,用盡全力不将這件事情的所有因果一股腦的全都怪在許星河頭上。
即使徒弟一無所知又怎樣?人不應該最先考慮自己嗎?不最先考慮自己的沈程泠果真遭雷劈,二十多年的努力,渡劫期的修為也讓天道說廢就廢了。
于是陌百遷笑了,漸漸的越笑越誇張,完全停不下來,就抱着肚子,有點張狂:“許星河,我錯了,應該說是不管當年或如今,沈程泠他……原來對你一直心軟到沒邊。”
真蠢。
但既然如此,讓沈程泠忘記所有的留下,陌百遷突然覺得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許星河聽完了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喉間好像突然被堵上一重又一重看不見的棉花,叫他的呼吸幾乎停滞,心髒也箍的生疼。
許星河的聲音幹啞,但此刻在說話,說出的卻是叫衆人都意想不到的言語:“那拿到機緣,意思是,他能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