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沿着草道走,沈程泠拿棍劈開眼前雜草,沒一會就覺氣喘,發熱,眼前莫名有些發沉。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脖頸之上,原本沉下去的紅色花紋重新上浮。
沈程泠緊握手中的木棍,半彎腰,當下擡手擦汗,目視前方,内心疑惑,“這凡人和修士果真不相同。”
“當然不一樣。”
“!”
誰知一個淺淡的念頭才在腦中過了一瞬,耳畔竟也是傳了一稚嫩童音。
霎時,心聲都漏去半拍,沈程泠擡眼,雙手握緊手心木棍,視線掃視各處。
“别看了,我在你腳下。”
稚嫩的童音有些抱怨,在這樹蔭籠罩的叢林中,向上見不到一個完整的月影。
向下,倒是有許多斑駁重合的樹影,在風的吹拂下宛若活物般,發出沙沙的鳴音。
沈程泠依言向下,感受到自己的褲腳遭人扯動,隻是這一眼,卻叫他沉默瞬間,下一刻,一抹笑才重新浮現上眉眼。
“嘿!你這個人族好生無禮啊!”
山中有精怪,修行已千年。
草木生靈,叫沈程泠拎起衣飾下蹲,伸手食指就彈了眼前這珠全身翠綠的草精一指頭。
草精當場趔趄,後退兩步,拿他那巴掌大的葉片直捂腦門,整隻草還抖落兩下,看着無理人族眼中就甚為可愛。
“小妖怪,你是什麼植物成精啊?”
不知不覺,沈程泠自然的放柔了聲線,對可愛事物的社交禮儀被觸發。
透着樹影的月光照在他身上,用根系站在地上的草精抱着腦袋擡頭,這個人族……好像也還行。
“說出來吓死你。”草精叉腰,驕傲擡頭:“我是這座山裡的山大王,四面八方的草精都要聽我的,我從出生,有靈識開始距今已有幾百年,就算現在做你的祖宗那也不為過,我……”
“是穿心草吧。”沈程泠捏着他的葉片說了大實話。
卻不想這一句,将氣氛攪到沉默,手中草精可愛的葉子瞬時耷拉了。
而後,小草就向那種貓,被踩了尾巴後原地直跳,“穿心草怎麼了?穿心草也是很厲害好吧,好好好,我知道你嫌棄草,草再也不會原諒你了,你這個無理的人啊!”
“我……”萌寵跳腳,讓沈程泠一時噎住,面上透出為難,最後唇齒間不得不幹巴巴的吐出三字,“我沒有。”
這下真是手足無措,居然真的開始思索自己是否嘴快。
壓根就全然忘懷,平素在外,也沒慣過任何人的他自己。
草精兩片葉子插在前,這會用餘光向後偷瞄一眼,然後又不知道從哪個鼻子裡冷哼一聲,尾音明顯向上,帶着三分小傲嬌:“好吧,看在你長的這麼令草愉悅的份上,原諒你了。”
“但是。”草回頭,葉片卷上人的小手指:“清旖,我的名字,人,你好像有點麻煩。”
草精的稱呼簡單又簡便,一個人字,差點沒讓沈程泠反應過來,原來……這個人是他嗎?
“草,你還怪有禮貌的。”
沈程泠沒忍住才回,可誰知那有名有姓的草精聞言居然抱着草葉子,仰頭:“那是,草知道草一直都很有禮貌。”
但是人的禮貌差他就不止一點,清旖跳上沈程泠的手,扒開了他的衣袖,用稚嫩的新葉指了指。
沈程泠眸光一定,終于,看清了紅色手鍊上的淡淡絲線通往身後的叢林。
當場,面上的笑意淡了三分,然後收緊了原本放松的雙手,心緒逐漸紛雜。
“人。”清旖撅起草根回頭問,“有個機緣要不要?”
……
叢林深處有石洞,石洞之中荊棘密布,而荊棘環繞處有一綠色光點。
夜色漸深,許星河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在這叢林之中,手中羅盤将熄,有些忘不掉一柱香前,師伯傳來的通訊。
“星河,你和師伯說實話,在百裡城的時候,跟在你身邊的那個小友到底是不是你師尊?”
“罷了。”但花翎并沒有那麼多功夫去猜測真假,“星河,如今師伯隻多言一句,魔宗下了通緝令,但事關水靈,這是個足以飛升的機緣。”
“現各派商議,為防魔宗得手,事後于衆人不利,現以看顧的名義,各大宗門都已出發了。”
“可星河。”花翎的聲音傳過通訊服顯得那樣鄭重又嚴厲:“你師尊這下若是叫我們啟元宗的弟子遇上那也就罷了,可若不是呢?那可是份足以飛升的機緣啊。”
難道旁人得了黃金,還四處炫耀?
想想100年前,那個被剿滅的宗門,那些可憐的爐鼎就知道。
這修真界何處沒有壓迫呢?
尤其是對那種手握機緣,又守不住的羔羊來講。
許星河一想就更握緊了羅盤。
“如果是,星河,師伯望你先别計較他曾經如何,隻念着,他到底曾為你師長。”
沈程泠,回想起花翎的話,許星河心頭的焦躁就再也停不下去。
你到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