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岑一抖,抿着嘴唇,看向罪魁禍首——
他的心情現在仍沒有平複,悟空剛剛的眼神,真的刺痛到他了,他不想見對方失望難過。但同時他又不解,他明明真心相待,百般示好,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對方厭惡,怎麼到了對方那裡,就變成了“沒有心”呢?
孫悟空有意避開了白子岑的目光,淡淡:“和尚,你怎麼還沒睡?”
唐三藏搖頭:“已經睡過一陣兒了。”
一頓,帶着幾分期翼:“悟空,我做了一個夢。”
便徐徐将夢境向悟空複述,實在很少在他臉上看到這種期翼,他一向心無挂礙,遊刃有餘,很少有什麼能真的讓他牽絆。
可偏偏此刻,他才更像一個鮮活的人。
而不是人人仰望的聖僧。
白子岑在一旁聽着看着,不禁有些癡了——
他所了解的齊天大聖,脾氣不好,性子急,動不動喜歡咬人,偏偏這時候,竟然耐着性子聽唐三藏長篇大論,安安靜靜,認認真真。
不知怎的,突然感到一陣失落。
唐三藏講完,目中除了期翼,又多了一分迫切,他拉住悟空的手,說:“悟空,我們得幫他,我們不能眼看着烏雞太子認賊作父。”
孫悟空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回,說:“和尚,别忘了,你是和尚。”
唐三藏說:“我是和尚,但又不止是和尚。”
孫悟空盯他。
他直視悟空,毫不退讓。
相持許久,悟空才霍然起身,說:“好,我姑且應了你這樁閑事。”
03.
孫悟空去找烏雞國主的屍首。
唐三藏望着天邊明月,已無睡意,隔了會兒,察覺身後的人仍未離開,便問:“怎麼,有心事?”
白子岑走上前,也站在窗邊,望着同一輪圓月,說:“聖僧不也一樣。”
唐三藏說:“回不去了。”
白子岑想,是啊,回不去了。
即使此時月,仍是舊時月,即使千裡共婵娟,可他與故土不僅是空間上的阻隔,更有九百年跨不過的時光。
唐三藏察覺白子岑的低落,轉身望他,說:“其實,你來之後,悟空變得柔軟許多。”
白子岑一怔:“有嗎?”
見他不信,唐三藏笑了笑:“那是你沒見過他以前的樣子,他連自己的死活都不顧,更不會管别人的死活。”
白子岑又想起第一次見面,悟空差點兒一棒把他打死的事情。
便又有些信了。
擡眸,有點兒好奇又有點兒尴尬:“那,他生氣的時候也會咬你嗎?”
唐三藏被問的一愣,望見他紅腫的唇,又恍然:“他咬你了是嗎?”
白子岑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主要是,咬的位置太尴尬。
唐三藏笑笑:“他倒是沒有咬過我,不過剛認識那會兒,他不止一次想殺了我。”
白子岑松了口氣:“這麼看,咬人還是輕的。”
豬八戒聽不下去了,一把掀開蒙頭的被子,說:“兩根木頭,别聊了,歇着吧。”
唐三藏道:“八戒,這麼晚了,你去哪裡?”
豬八戒說:“我去撒尿!”
04.
生了鏽的鐵鎖将往事塵封。
無人欣賞,禦花園中的百花,長勢反而愈發燦爛。
染了花香的衣袂被晚露打濕,悟空伫立井邊,身後,傳來靠近的腳步。
“猴子,勸你不要太作。”
豬八戒的聲音響在這荒廢已久的花園裡,伴着夜色,聽起來涼涼的:“他是你曾經拼了命想見的人,你不好好珍惜就罷了,又何必這樣傷他。”
孫悟空說:“你什麼都不知道。”
豬八戒仰頭,望着月色,卻不見星光,凄涼一笑,問:“你喜歡他嗎?”
孫悟空冷笑。
豬八戒又問:“你不喜歡他嗎?”
孫悟空依舊冷笑。
他用冷笑,來掩蓋自己内心的虛弱。
豬八戒轉身看他,說:“别笑了,你笑得比哭難看。”
孫悟空笑得更放肆了。
他大笑着揮起金箍,一棒把豬八戒打到井底,說:“如果你真的很閑,睡不着,就幫和尚把屍體撈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