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魚對莫羨淵來說,的确天賦平平。
他之所以願意改變主意,收葉魚為徒,是看在葉魚足夠勤奮不屈的份上。
可惜這種東西最不可靠,最易變動,多得是勤勉的天才沾沾自喜後,堕落懶散,不知奮進。
修為給了修士足夠的光陰,千年萬年更久,也讓他們不知時間珍惜。
莫羨淵扔給葉魚一枚玉簡:“在戮劍殿内,禁用符箓陣法,禁用法力,将這一套劍法學會之前,不得築基。日後,無我的允許,輕易不可沖擊更上一層修為。以及,金丹之前,不可出戮劍殿。”
沒有允許不能沖擊更上一層,不到金丹又不可出戮劍殿?那豈不是沒有莫羨淵的允許,他得一輩子老死在戮劍殿?
而且為何不許他修煉?
若是不能修煉,他洗經伐髓有什麼用?
葉魚猛地攥拳:“為何?師尊的話,弟子自然遵從,但師尊總要告訴弟子其中原由。”
莫羨淵不喜歡解釋,他在這方面無異于強權:“按我的話照做。”
葉魚捏着玉簡,心中對莫羨淵拳打腳踢,莫羨淵果然不會做人!
葉魚的不爽露在臉上,莫羨淵從前日日暗中盯着他,自然曉得他是什麼人,葉魚根本懶得多裝。
他對着莫羨淵十分敷衍的行禮:“弟子知道,弟子告退。”
扭頭便走。
莫羨淵便盯着他的背影。
他面無表情,等着葉魚犯下他的禁止。
葉魚是個渾身刺的石頭,不會因為莫羨淵實力強大,變成溫順的小綿羊。一如他當初在天元宗主峰大殿公然挑釁扶陽與天弓。
若是葉魚忤逆他,他照樣會将葉魚逐出師門。
這一點上,他與葉魚是十分相似的,因此,也絕不會互相寬容。
出乎莫羨淵的預料。
許多天過去,葉魚都未曾動用法力,他幾乎停止他的修煉,每日在他的偏殿中無數次揮劍。餘下的時候便捧着玉簡,在戮劍殿任何地方坐着或是趴着,參悟玉簡内的劍法。
間隙裡,會與他那個守殿弟子洪青說話。
洗經伐髓後,葉魚像是忽然之間變成了正常的少年,踏入極速生長時期。
從前壓抑得過狠,如今拔長的速度超出他的接受範圍。
莫羨淵的五感極好,他乃是合體期肉身,即便不放出神識,戮劍殿内每一寸的響動也能被他收入耳中。
是以,夜裡能夠聽見葉魚偶爾的抽氣,與在床榻上無法入睡來回的翻滾聲。
睡不着,他便夜裡爬起來,翻上房頂看雪山巅的夜空,手裡握着玉簡,手指對着墨藍的天比比劃劃。
葉魚是問過洪青的,他想學之前取巧的辦法,找人教他。
這次的劍術他無法複刻到紙上,洪青一瞧見他手中的玉簡,無論如何也不敢探入神識查看:“師叔,玉簡上有殿主印,我等守殿弟子不可查看……弟子實在無能為力。”
葉魚便不再找洪青,獨自琢磨。
洪青與葉魚關系不錯,大約覺得幫不上他有些抱歉,過了幾日送給葉魚一柄木劍:“小師叔,這劍用靈桐木所做,平日練劍用這個,比柏樹枝好用。”
葉魚興高采烈道了謝,每日裡便開始用這桐木劍比比劃劃。
在這種反複的比劃,自我糾正,再度參悟中,葉魚覺得這是莫羨淵給他的下馬威,讓他承認他自己天賦平平。
葉魚着實被氣得不輕,如今身體好了,不會如從前那樣練上一會就氣喘籲籲臉色發白,葉魚便練不死就往死裡練,夜裡睡覺都恨不能鑽進玉簡裡,抱着裡頭來回舞動劍招的劍睡。
煉氣期,說來比凡人強不了太多,連辟谷都做不到。
不踏入築基,他還是個凡人。
他在夢中夢見上輩子追殺他的那群劍修。
過去這樣久,這群人的面貌在他腦海中仍舊清晰,聲音猶在耳側。
奇怪的是,葉魚在沒命的奔逃中,扭頭看他們,覺得他們劍招平平,不過如此。
夢中虛實的界限模糊,他忘記自己到底是在過去還是在現在,他生出強烈的沖動,覺得他也可以用劍試試。
反正他的符箓都用光了不是?
死路一條,為何不争?
在他手中瘋狂掙紮的法寶化作通體銀白的寶劍,葉魚猛然改變方向,朝着那群劍修沖去,與他們正面相迎,手中長劍舞動,眨眼對上他們的劍招,洩出鋒銳的殺氣與劍芒!
“轟隆”一聲,葉魚睜開眼。
洪青沖入殿中:“小師叔!”
葉魚盯着他離他最近的梁柱,眼眸放光,忽然大笑起來!
哈哈哈!莫羨淵!!這便是你說的沒有天賦!我瞧我有天賦得很!
洪青瞧見那被斜切斬斷的梁柱,無聲靜默了片刻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禁露出笑容:“小師叔,恭喜了!”
葉魚風似的卷出偏殿。
如今距離他上次見莫羨淵,已經過去将近兩月。
他要讓莫羨淵瞧瞧,他天賦可沒他嘴裡那般不堪!
葉魚那裡的動靜怎麼瞞得過莫羨淵?
葉魚沖去主殿時,莫羨淵人不在,不知道去做什麼了。
守在主殿的弟子遞給葉魚好幾枚玉簡:“小師叔,真君說這是你這半年内要學會的。真君有事需離開天元宗一趟,半年後回來檢驗成果。”
葉魚:“……”
一盆水澆得他透心涼。
葉魚拿走玉簡,那弟子說:“對了,殿主還說,小師叔若是覺得難受,可去寒潭泡一泡,會覺得舒服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