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辦法之前,葉魚先睡了一覺。
他的身體達到了極限,再靠陣法強行支撐可沒有好處。
葉魚睡到半夢半醒之際,神識模糊感受到殿中似乎多了一人。
冰冷,鋒銳,如同一柄神兵寶劍,割人神魂。
等等。
葉魚本能覺得危險,驟然自沉沉夢境中抽離。
睜開眼便瞧見殿内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一名渾身黑衣,身量高大的男子。
他在昏暗的殿内,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但葉魚透過黑暗仍舊感受到了他的視線,無比的冰涼。
那種冰涼不含殺機,但如同在看一個死物,打量他是個什麼東西。
在他睜眼的下一瞬,殿内有了亮光。
四面八方鑲嵌的夜明珠如感受到主人的存在,亮起瑩瑩融融的光芒,将屋内的一切照得清楚明晰。
男人長眉漆黑,高挺的眉骨下壓着一雙無情的黑眸,顯得愈發冰冷危險,不敢靠近。
葉魚腦子立刻明了此人身份:戮劍真君莫羨淵!
也是他如今名義上的師尊!
不是說外出雲遊,幾十年不會回殿中?
葉魚不知道該先驚還是先喜。
他動作迅速的自床上跳下來,對着莫羨淵行禮,無比恭敬道:“弟子葉魚,拜見師尊!”
一點瞧不出不久前,在天元宗正殿那直視掌門與諸多長老的硬氣模樣。
葉魚非常識時務,正殿要如何表現,無人的戮劍殿又該如何表現,他心中清楚得很。
這位戮劍真君可不是天元宗掌門,性子天差地别。
眼下場合也天差地别。
葉魚最好的期望,便是這位戮劍真君,能看出他們同遭天道厭惡,撈他一把。
……最差的麼。
戮劍真君居高臨下的看着出現在他殿中的枯瘦小猴子。
他的嗓音也極冷,聽不出任何感情:“我何時收的徒弟?”
葉魚解釋道:“弟子乃是此次宗門弟子選煉頭名,于昨日在正殿拜您為師,彼時您未在殿中,掌門派季師兄将弟子送至戮劍殿。”
莫羨淵道:“出去。”
葉魚咬牙道:“掌門……”
葉魚尚未說完話,眼前的景象大變!
他被莫羨淵拎着後衣領,眨眼間自從戮劍殿消失。
再落地時,竟然是到了天元宗的正門山腳!
葉魚瞳孔驟縮!
莫羨淵将他扔下,冷冷望着他道:“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
二話不說要逐他出門!?
莫羨淵的行事竟然如此不管不顧?
葉魚覺得有幾分荒謬,卻似乎不感到意外。
莫羨淵連天道都想斬,有什麼不敢做的?
又豈會考慮自己的行事是否對天元宗名聲有影響?
葉魚滿腔的憤怒與憋悶,可他與莫羨淵之間的修為隔着鴻溝天塹。他是個莫羨淵無需動手便能碾死的蝼蟻,是絕對的弱者,他沒有任何能與莫羨淵抗争的根基!
莫羨淵将他扔下,便消失身影,不知去了何處。
葉魚一人,孤零零站在通天梯最下方,仰望着那看不到頭的階梯。
那是他千辛萬苦爬上去的地方,卻如此輕易便被人丢了下來。
葉魚攥着手,喉嚨中嘗到了點腥味。
莫羨淵不會考慮天元宗名聲,那是掌門該考慮的事。
對,掌門。
葉魚深吸一口氣。
他沒有意氣用事,天元宗絕對是他在修真界最好的去處,哪怕不能如願做内門弟子,外門弟子也要比其他宗門的内門弟子好上許多。
天元宗的藏書閣,是他最需要去的地方。
有藏書閣,他能學到更多的東西,有天元宗弟子月俸,他能得到更多資源……
想到此處,葉魚捏着掌心的玉簡,傳信于季叢連。
季叢連趕來時,山腳下的階梯上坐着個黑影,晨曦灑在他身上。弟子們尚未外出執勤,無人發現葉魚的窘境。
季叢連問:“師叔祖如何說?”
葉魚對着他一笑:“真君瞧不上我這樣的天賦。”
季叢連見他還能笑的出,很是無奈:“我帶你去外門安置。你既然通過選煉,可以留在外門。隻是有了這一出,你在外門的境遇恐怕不會太好。”
捧高踩低是什麼地方都有的事,葉魚是個出身極差的凡人,又有了昨日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場,外門那些弟子許會針對他。
長老們不會管外門弟子這些小争執,隻要不鬧大,便是被打了,也算你修為不夠高,自認倒黴。
葉魚簡直最清楚不過。
他眸子閃爍,道:“多謝師兄提醒。”
他不認為他會是被欺淩的那個。
那是他上輩子已經走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