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奪來哥哥掌心銅闆,捏在手中,仔細端詳,喜極而泣:“郎君,我們終于找到了。”
年初,官家才将文思院交由殿下統領,不過兩月,皇後娘娘就遞呈了一枚□□。
彼時三口家宴,隻官家、皇後、太子殿下和她們這班奴婢,皇後跪地叩首:“後宮本不該幹政,但私鑄可緻錢文大亂,物價翔踴,滋事體大,妾怕隐瞞不報,成千古罪人。”
官家指捏假.币,端詳片刻,緩緩道:“皇後做得對。”
太子當即下跪,自認渎職,又懇求:“爹爹可否把錢借孩兒一看?”
官家擡手,太子躬身接過銅錢,正反翻看,而後問皇後:“這錢娘娘從何處得來?”
“牧君她們去揚州遊玩時找的錢。”皇後言辭誠懇,牧君是她娘家的侄女,“不曾細看,回京大半年才意外發現端倪,正好趕上進宮見我,趕緊報了上來。”
“但時間久了,她已經記不得是買什麼找的了。要追本溯源,恐怕還得去一趟揚州。隻是——”皇後話鋒一轉,面朝官家再叩首,“牧君去揚州玩一玩還行,查案她哪裡懂,恐怕無從下手。且她一介女流,尚未出閣,要真做了文思院的事,般抛頭露面,隻怕不僅會被參‘不各其分,越職相侵’,日後還難說親。”
蔣音和那時聽着,就在心中非議:秦牧君既不懂查案,又怎會分辨銅錢真假?
這造假造的高明,并不是一眼能看穿的,她也是後來太子教了才懂。
彼時,皇後說完,官家和太子皆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太子朝官家伏拜:“爹爹,孩兒既領文思院,便應擔其責,去往揚州,徹查此事。”
良久,官家放下銅錢,看向皇後:“揚州,你還沒去過呐。”
皇後娘娘染了剔紅的指甲拇指和食指輕輕對觸。
後來官家的密旨就下來了,委派太子微服下揚州,徹查私錢一案,同時着監察中丞林元輿同行協助。
察院是什麼地方?
糾察官邪,肅正綱紀。明面上林元輿幫太子糾察揚州官吏,實則乃官家眼線,督報太子殿下的一舉一動。
蔣望回、蔣音和、袁未羅皆是貼身服侍太子的,與林元輿不是一條心。
其中蔣氏兄妹打小追随太子,僅服侍太子三年的袁未羅不能比。兄妹倆臨行前曾與太子三人秘議。
“萬一僞錢子虛烏有,是皇後故意為難殿下的呢?”蔣音和擔心揚州根本沒有僞錢,殿下去了找不到,會被官家降罪。
柳湛和蔣望回雙雙不語,柳湛甚至呷了口茶。
蔣音和焦急:“殿下!”
蔣望回見狀拉住妹妹袖子。曆朝曆代,私鑄屢禁不絕,其實不愁到時候找不到僞錢,殿下所憂,是怕皇後巧立名目将殿下支離京師,自己有所動作。
昨日,他聽從殿下安排,已将京中各營,朝堂内外打點妥當。
這些都是男人之間的事,不便同音和講,蔣望回放開蔣音和袖角,低聲道:“天無絕人之路。”
輕輕一句話,哪裡安得了蔣音和七上八下的心,她一直擔心殿下找不到僞錢,直到此刻……蔣音和攥着銅闆的手不可抑地顫抖,睫毛也跟着抖。她眼淚汪汪去尋柳湛雙眸,柳湛卻僅對視一眼,就轉頭傾身,去拿蔣望回懷中,别的貼布口袋。這布袋與另外四隻不同,凸一個尖角,裡頭除卻銅闆,還多一張皺巴巴的交子。柳湛将交子展開端詳,紅印、花紋皆有極微錯誤,騎縫用的漆墨也不對,亦是僞造。
但印鈔的紙卻和真錢一樣是貢品川紙,背面照抄真錢,竟也印着一模一樣五個大字:僞造者處死。
柳湛執鈔,怒極反笑。
他拿起交子嗅了嗅,遞給蔣望回:“那撒哲還有一籃,會繼續在店裡做買賣。”
“屬下這就去抓。”蔣望回攥好交子,就朝門口走,卻發現蔣音和也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