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倉庫内豎立着排排大型鋼鐵貨架,來自蟲族的屍塊、斷肢、軀殼全都被整齊碼放,顯出一種恐怖離奇的細緻。
在透明玻璃罐裡,被晶瑩剔透的淡粉液體包裹的一個個失去生機的眼球,此刻卻仿佛集體詭異地在注視,底下那一小塊空地上發生的事。
擁有燦爛金黃色瞳孔的幼年蟲族,龇牙咧嘴地想要掙開壓制自己的對象,臉上表情兇惡異常。
他被以諾用一種極其巧妙與精準的力度踩住背後,胸口缺氧發不出半點聲音。
奮力掙紮的過程中,地面被他雙手多次錘敲,竟隐隐約約出現淺淺凹槽。
以諾當然也看到了。
他藍眸閃過一抹寒光,毫不留情地擡腿将幼年蟲族踢飛出去。
後者徑直被踹到貨架底,撞上鋼鐵的支架腳,發出驚人聲響後才停下身子。
那一腳比之前雷昂拎人摔在地上的力度要重更多,年幼的蟲族瘦小纖細的身子下意識縮成一團,顫抖着半晌都緩不過來。
“我踢你這一腳是為了讓你明白,你所擁有的力量,在高等蟲族裡不過稀松平常。”
“但你知道這種你死不掉的力氣,放在王身上會造成大錯嗎?”以諾緩緩邁步走去,像是親切的提醒又像是危險的警告。
像是回憶起什麼,以諾表情忽然變得柔和,輕聲道:“王的身體是脆弱的,稍微用點力氣可能就會碎掉的。”
“你知道自己剛剛的舉動有可能會傷到王嗎?”
他實在難以想象如果自己沒有及時趕到,苦苦等待尋找百年之久,好不容易接回來的新王,是不是就會被這隻低賤的蟲子所傷?
以諾想到這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壓抑的憤怒,仿佛海底即将爆發的火山被寒冷海水阻隔下驚人的溫度,卻依舊帶着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地上的幼年蟲族恢複氣力,撐起身子擡頭看向以諾,那雙形狀讨喜的渾圓雙眼内,赫然出現黃金色的重瞳。
此時正處于本能遠勝過理智狀态的他,隻知道眼前有阻礙在攔着自己去見王,并且下意識地聽出對方話裡對王的親近。
是敵人。
年幼蟲族咧開嘴露出帶有血腥氣息的笑容,原本粉雕玉砌的孩童面孔變得如同非人怪物,一字一頓道:“我要吃掉你。”
“你這樣是會吓到王的,”以諾停下腳步站定,俯視而下的眼神冰冷至極,“看來你連怎麼笑都要我從頭教了。”
以諾像是遇上麻煩般微微皺起眉頭,想到自己已經答應王要帶人回去複命,隻能惹下心頭所有不悅。
他道:“你如果還想再見到王的話,最好老老實實的聽話。”
剛剛還滿臉兇相的幼年蟲族,在聽懂這句話背後的含義後,像是炸毛的貓收回爪子般瞬間就安靜下來了。
“我想見王,”他仰頭望着以諾,語氣裡透着無比的渴望,道:“要我做什麼都行。”
以諾知道對方從現在這刻,才算得上是可以交流的狀态,“好好記住我接下來說的話,什麼時候學好什麼時候去見王。”
說完話略一思索,以諾又道:“首先你應該有一個自己的名字。”
***
夜清從那間恐怖的倉庫裡出來之後,回想起以諾的語氣,感覺對方和平時有細微不同。
她步伐緩慢地走在長廊中,聽身後雷昂問道:“王,是否要去換一身幹淨的衣服?”
夜清這才發現自己還穿着沾滿血水的長裙,一路走來甚至還在地面留下污漬,當即點了點頭,示意贊成提議。
“王在想什麼?”雷昂在她身旁小心的又問了一句,“能告訴我嗎?”
夜清倒也沒有隐瞞的打算,如實道:“對星際海盜們在收集甚至可能在獵殺低等蟲族這件事,雷昂你有什麼看法?”
被反問的蟲族青年陷入思考,雖然腦子裡出現不少想法,但擔心在王的面前出錯,一時間竟猶豫不決的說不出話。
好在夜清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
她面帶沉思的目視前方,沒聽到回答也隻是自顧自地繼續道:“我在想這件事有兩種可能性。”
“一種是星際海盜是為了自己收集了大量的蟲族屍體,如果是這種我們就應該找他們怎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另一種可能則是星際海盜不是為了自己,而是作為販賣者将蟲族屍體提供給需要的人。”
夜清說到這,輕輕皺起眉頭,那麼巨大的需求量,讓她内心更加傾向于第二種可能性。
總之會對蟲族做出這種事情的對象,一定不可能是良好關系。
為了縮小範圍,她問道:“雷昂,你可知道一向與蟲族敵對的都有哪些人?”
再度被提問的雷昂表情顯得十分古怪,沉默片刻後,才冒出三個字:“所有人。”
“……”夜清緩緩地眨巴了兩下眼睛,似乎因為太過疑惑,而下意識地跟着重複了一遍:“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