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道目光下,虞洲一動不動,說不上來為什麼有些緊張。
她外表冷靜平淡,其實最是倔強,要不早放任自己死在漤外那樣腐地,何故一次一次重蹈覆轍。
如此,卻忽然萌生了認命的念頭。
虞洲淡淡瞥了戚棠一眼,她看着這樣的小閣主總想歎氣,最終還是忍下,起身出門。被留下來戚棠不明所以地看着虞洲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房間忽然空曠,隻剩一個人的影子。
戚棠歎了口氣,屈起膝蓋,心疼自己。
***
半晌之後,房門被重新推開。
去而複返的虞洲落在戚棠眼裡,像救世的大英雄。
她手上拎着食盒,随風入室的空氣裡有淺淡的鹹鹹的香氣。
意外之喜,捧着熱湯面的戚棠笑得眼睛都看不見,露出齊齊白白的一排牙,叼着湯勺歡天喜地道:“謝謝師妹!”
她歡喜到喝幾口熱湯還要分心誇虞洲:“師妹,你人真好!”
戚棠簡直要熱淚盈眶,要不是場景限制簡直能撲上去抱着虞洲啃一口。
她咽了口軟鮮的面,配上菜,又想講兩句。
見戚棠還要再開口說些什麼,虞洲指尖叩叩桌闆,神情有稍許痛苦,道:“食不言,小師姐。”
說真的,她頭痛,還有點後悔,大抵被一句真好迷暈了頭,做了這樣的蠢事。
戚棠是從來做不到食不言的,隻是此刻,她吃人嘴軟,便依言閉了嘴,隻是嗯嗯點頭,看着虞洲,内心仍在誇她——不愧是主角!
***
白晝來的很快,一醒來就聽說自己女兒醒了,匆忙趕來的唐書見着自己的女兒便淚盈盈,哭的戚棠都傻了。
她母親不是這樣的性格啊!
戚棠無措的看向虞洲和酒酒,酒酒也有點眼眶發紅,道:“小姐睡了足有兩天,一動不動的,真叫夫人擔心死了!”
戚棠驚了:“兩天?”
她以為睡了一天而已。
“母親母親,别哭了,”戚棠接過酒酒給她遞的手帕,輕手輕腳給自己母親拭淚,“阿棠這不是好好的嗎?”
她就跟睡着了一樣毫無感覺。
“何況隻有兩天,師兄上次昏迷了七天呢!”
唐書心道這傻孩子,這是可以比較的嗎?
她說:“不一樣!”
晏池那次是受了重傷,傷口愈合即可。戚棠此番更像無妄之災。
“有、有什麼不一樣的……”
在唐書叫她别胡鬧的目光下,戚棠尾音漸輕,她勸不好,她對眼淚最手足無措。
最後還是唐書自己收斂了眼淚,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戚棠緊張,好在唐書沒久留,她信胡憑,信他說無礙就是無礙,哭過也覺得丢了面子,何況扶春眼下還有諸多事務要處理。
閣主夫人極有姿态的起身,叫酒酒照顧好戚棠後就走了。走之前,目光深深的刮過始終站在一旁的虞洲身上。
虞洲漠然垂眼,唇畔牽扯一點潦草笑意。
戚棠目送走自家母親,松了一口氣。
愛是很沉重的東西。
戚棠知道。
見閣主夫人走了,酒酒也才松了口氣,眸光露點狡黠,從随身的布包裡翻出了很多糕點、蜜餞、幹果和餡餅,用油紙包的精細,她特意問了胡憑仙尊,确定戚棠可以吃,而後攏一攏盡數堆給小閣主:“我給小姐備了好些零食。”
不出意外是很歡喜的眼眸。
虞洲不用看她,單看着那些琳琅滿目,就知道戚棠會如何眉開眼笑。
她沒說話,隻聽見今日淩晨笑着謝她的小閣主說:“酒酒真好!”
語調甜的軟的,比那時更甚。
見誰都這樣,誰給點吃的就是好人。
虞洲真的不想講話。
比之唐書,戚棠大抵更抗拒見晏池。
見到晏池的時候,戚棠默了默,橫亘在他們之間的故事太多,戚棠情緒複雜,而晏池看着她,一貫從容淡和的眉眼有很深的關切——
戚棠低下頭,躲開了視線,隻是用那種啞啞的嗓音乖乖叫他:“師、師兄——”
她記起來了,除了那個夢,她和師兄之間還隔着山一樣的課業。
而且此番出事,她還好怕被責備哦!
就像出門玩弄髒衣服的幼童怕被母親責備一樣。與别的小孩不同,唐書寵戚棠寵得過了頭,戚棠摔一身泥也敢跑到母親身邊委屈巴巴,卻偏偏便見晏池有些怕。
晏池會罰她,也會兇她,雖然不算兇,多數時候隻是諄諄教誨,比她的母親還要再有那麼一點養孩子的感覺。
戚棠仍然怕。
沒怎麼說話,晏池察覺到了師妹的抗拒,隻是給她号了個脈,戚棠看着他搭在自己腕上的那隻手,感受到指腹粗礫,不知怎麼冒了點做賊心虛出來——好像她裝病翹課似的。
她想縮回手,又覺得不妥,下意識去看虞洲,看到她沉甸甸的眸光落在她手腕上。
幽深綿長。
那種要完了的感覺重新盤踞心髒,戚棠覺得心髒跳的都有點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