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人類,卻因為這種東西被同族抛棄…哈哈哈,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些人類還當真是一如既往地虛僞可笑!”
咣當一聲,她指間的冰枝落地,緩緩化為湮塵散去。
…就這樣吧,她想睡一覺了。
混沌之中,越靈瑤穆地冒出這個想法。她動了動自己的手指,試圖還想掙紮着再說些什麼,卻感覺自己的意識似是要被對方拖入深淵般,止不住地下墜又下墜,一直落進昏暗之中。
她疲倦地閉上眼,忽的在昏暗中看到一縷赤焰,流光如火般的赤焰自深淵深處緩緩溢出,在她眼前炸開。
“…醫仙。”有人這麼喚她。
醫仙!
她忽的被這一聲低語喚回神志,心神驟然清明,渾身一個激靈睜開雙眼。
她身旁的黑霧比方才更為壓抑濃郁,越靈瑤見四周無人,扭頭四望着,又隐約在黑霧外聽到一聲焦急的呼喚。
“靈瑤醫仙!”
…阿禍?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可能意識還未清醒,又掐了掐指尖,努力使自己從方才的混沌中清醒過來。
嘶,好疼。
越靈瑤頓時揉着自己的手指龇牙咧嘴,又揉了揉眼側耳細聽,果然在樹旁又聽得阿禍的低喚。
“醫仙,你在哪裡?”
“阿禍?”
她當即顧不得細想為何會聽得他的聲音,連忙朝那個方向揚聲喚道,又見原本平靜濃郁的黑霧忽的沸揚起來,鏡魔化出她的面容在霧中惡狠狠輕啧。
“那個礙事的魔奴。”
她還未來得及去分辨對方語氣裡究竟是什麼情緒,便見一隻細長漆黑的爪子穆地朝她脖頸抓來,“我現在就殺了你!”
越靈瑤呆了呆,握了握靈力渙散的掌心,踉跄一下轉身拔腿就跑。
她腳踩在地上時,腳踝上的傷頓時一陣陣刺痛直往骨縫裡鑽。她一邊倒吸冷氣一邊往自己身上狂拍疾行符,在黑霧間跌跌撞撞左右閃躲,期間有幾次幾乎要被對方的利爪割破脖頸。
“阿禍——”
若是他當真可以跨越夢域,他能聽到自己在這裡,那麼…越靈瑤抱着一線希望狂奔進林間,鏡魔造出的夢域徹底混亂了起來,她的身邊時而暴雨傾盆時而寒冷刺骨,如注的大雨拍打在她身上,腳踝傷口痛得鑽心。
…該死,出門前該帶些隐行符的。
越靈瑤躲在樹後仰頭喘息,淅淅淋淋的大雨從天而降,她隻覺得面前光景混亂不堪,昔日人間跌宕的街巷和面前的山林重合在一起,互相變幻。
她靜默地喘息着試圖清明神智,忽的感覺垂下的手腕被人匆忙緊抓,心中瞬間大駭。
林霧中,她掌心生出冰枝擡手便刺,唇齒忽的被人擡手掩住,整個人從黑霧裡撲進一個溫熱的懷抱裡,頓時瞪大眸子擡頭看去。
夢域間殘留的魇霧從她身上徐徐散去,閃爍着犀照流光的樹林中,阿禍遮着兜帽将她環至胸前,唇齒無聲張合。
您别說話。
越靈瑤渾身被大雨淋得濕透,額發緊緊貼在面上,怔怔地望着他。
男子的身影在樹下孤寂如松。她被他捂着嘴不能言語,足足看了有幾瞬,見他又要張口連忙嗯嗯點頭。他見狀颔首,雙臂緊緊環着自己,将身影掩入巨樹後的陰影間,側眸朝樹外望去。
她方才是,成功從夢域中逃離了?
越靈瑤後知後覺地想,心頭忽的一松。
魇霧之中,墨色神幡在他們頭頂飄蕩,那隻鏡魔仍舊徘徊在巨樹附近,化為一團黑影桀桀而笑,在林間來回搜尋。
他們兩人緊貼在一起,阿禍遮着兜帽沉默地背靠在巨樹上,胸前環抱神情小心的少女,唇角緊抿下垂,面容在陰影下模糊不清。
越靈瑤先前腳踝受了傷,站立不穩,索性雙手環住了面前魔奴男子勁瘦的窄腰,整個身子靠在他身上。
鏡魔還未走遠,她屏住呼吸不敢出氣,忽的意識到一個事情。
自己方才被單獨困在鏡魔的夢域,他到底是怎麼進來的?
她疑惑地想着,忽的感覺自己又被察覺到魔氣逼近的對方摟緊了些,上身幾乎整個埋進他胸前,險些窒息,頓時有些氣悶地掙了掙。
阿禍似是沒有覺察到,仍舊渾身緊繃地擁着她。
越靈瑤被悶得漲紅了臉,見魔氣逼近也不敢肆意亂動,于是低着頭,手上沒輕沒重地在他胸上用力捏擰了一把,又輕拍了拍,試圖提醒他險些要把自己憋死這個事實。
對方果然穆地顫了一顫,圈着她的手臂稍且松了幾寸。
“對不起…我逾越了。”阿禍彎腰擁着她,半妖化的瞳子在昏暗中垂下,低頭悶悶地說。
他似是一路焦急尋找的緣故,胸膛滾燙上下起伏,越靈瑤在夢域中被雨淋得濕透,渾身冷得厲害,雙臂摟住縮在他懷裡後倒是覺得暖和許多。
她又聽得他啞着嗓音,用力彎腰将她護在自己胸前,低下頭在她耳邊顫抖着喃喃開口,語氣後怕又緊張。
“醫仙,之後随您怎麼罰我都好,但求您再忍耐一下,不要離開我。
我…我真的好怕他們傷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