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甜。

故而方小葳在做餡料時少放了些糖，以檸檬果醬代替，清新的酸味濃郁，細小的果粒增加口感。

檸檬派上面是裱花蛋白霜，有火烤後的痕迹，散發着一股類似奶味或焦糖味的甜香，中和了檸檬的酸。

閑聊聲漸漸停下來了，幾人全在看着派蒙大快朵頤。

“鐘離先生，以後璃月要是籌辦大胃王比賽的話，一定要請派蒙來參加，她必然是冠軍。”作為廚師，方小葳對派蒙的捧場十分開心，但身為看客，實在是震驚對方猶如黑洞似的胃口。

“嗯，想必會很有意思。”鐘離性情平和，深沉之上是用同等眼神看待萬物的溫柔，便把自己的那份點心也給了派蒙吃。

派蒙倒是不和他客氣：“謝謝鐘離先生，吃太多甜品對身體不好還會長胖，我就幫你分擔啦。”

聞言，方小葳和空全看向她，動作一緻地搖搖頭。

吃過甜點，空提出要去買霓裳花做香膏，誰知方小葳早準備好了。

她的藥方上有味藥是霓裳花根莖，霓裳花性寒涼，根莖上的寒性最大，能減少爆炎樹的樹脂誘發身體高熱的傷害。

“這是冰螢去港口邊買的，分别叫金屋藏嬌、山陰錦簇、缥缈仙緣。鐘離先生，應該沒有錯吧。”她問。

“沒錯。”鐘離瞥了一眼，将裝着鮮花的盒子關上，交給空，“那便麻煩你去制作香膏了。”

派蒙比空行動快些，飄飄忽忽地往外飛，一上一下的：“快出發吧旅行者，正好我需要...嗝......需要散步消食。”

鐘離見此彎彎唇角，無奈輕笑：“從這裡下去，往绯雲坡右街的第二個巷口走，就能看見家飲子店，店裡賣山楂飲，可以助消化。”

方小葳動了眼神，示意冰螢領路，順便監視。

工作可以馬虎，但為能寫好報告，也不能太過敷衍。

鐘離知道她的意圖，可他不感興趣太多。

自從确定方小葳的危險程度很低後，鐘離覺得事緩則圓，若想查出她除卻愚人衆身份以外的其他秘密，譬如神奇的廚藝、為何得知假死真相等等，還是由對方順從心意說出才能得知全部。

左右不着急，便沒必要過度探究。

何況互為朋友這種關系，本身亦是契約，身在友情契約之中，若對方并不無端隐瞞，他應該給予朋友相應的信任和寬容。

—

傍晚，璃月港口區。

從茶室離開後，方小葳去北國銀行以達達利亞的名義又領了點經費，好去付茶室的錢，并給空在白駒逆旅住的套房續費。

“這下真應了小派蒙的話，花錢如流水啊。”達達利亞從柱子後走出來，感歎道。

他這幾日神出鬼沒的，但得益于愚人衆強大的情報網，他總會現身在合适的地方，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聽他談起派蒙剛才在茶室裡的調侃，方小葳便知“隔牆有耳”這句璃月古諺應驗了。

她不知道達達利亞聽見多少，保持面上的恭敬和沉穩，假裝不在意。

“執行官出任務的經費全是另算的，不用經過總部的層層審批，您還在意這點仨瓜倆棗的嗎？”方小葳把沉甸甸的錢袋拎在手裡，打趣道。

“也是，反正都投入那麼多了，不差這些。”達達利亞或許知道方小葳和空有私人交易，但身為一個好上司，他願意給心腹留點空間，隻要不耽誤女皇大人的計劃，再過分的事，都能等日後再談，“左右在總部時，還有旁人幫我遞交經費單子，不用我親自去見富人，否則我可沒耐心聽什麼宏偉的經濟理論，資金管夠就行喽。”

方小葳很難不贊同他的話。

“對了，方，有打探出其他重要的事嗎？”達達利亞在幾人吃上點心時就悄悄離去了，沒聽見後半段内容。

“并無。”方小葳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随口遮掩，“估計是受女士大人的行動手法影響，旅行者對屬下仍存戒心。不過屬下懷疑，七星放任民間流言傳播，應該是障眼法。天權星凝光是何等厲害的人物，應該不會慌亂成這樣，大概是想隐瞞什麼。”

“呵，璃月人都很...老謀深算，我這個詞用得對吧。比如那位往生堂的鐘離客卿，我懷疑我大抵是被他騙了，卻不知被騙在哪裡。”達達利亞最煩動腦子，眉毛微微下垂，很苦惱。

他歎口氣，繼而一咧嘴，露出潔白鋒利的虎牙，語氣中凝着些冰冷：“無所謂，我不關心，我隻關心能否完成女皇大人的命令。”

“一定會的，公子大人。”方小葳心道，不用懷疑，你就是被騙了。

“行了，你繼續監視他們吧，我還有事。”達達利亞伸個懶腰，想起正是，才放松的眉宇又緊蹙上，這次是厭煩，“哦，女士要來了，她手下缺人，問我去稻妻時，能不能暫且把你帶走。”

臨期調動外加提前申請調令，哪裡是詢問，更像是先斬後奏。

他想。

這幫同僚裡，簡直沒幾個腦袋正常的。

“聽這口吻，屬下怕是不能拒絕吧。”方小葳不怕。

沒事，去稻妻在璃月劇情之後，那時候她早因為在阻止旅行者修複歸終機而落水高燒了，再缺人也用不着調個病人過去。

“對，所以你可要好好幹啊方，等璃月的任務一結束，我立即為你打晉升報告，職位升一升，省得去了稻妻後寸步難行。”達達利亞倒是護短。

稻妻局勢複雜，女士手底下的人又不好相處，方就随便去了，恐怕要受欺負。

頭疼。

唉，他最讨厭别人和他玩陰的，還不如打一架痛快。

方小葳感謝達達利亞為她考慮，卻無法說真話。

二人腦回路不同。

達達利亞身為忠誠于至冬女皇的武人，心裡大概隻有内卷、打架、曆練和家人，比較難以理解方小葳作為事業上升期的士官，竟然想當一條鹹魚。

怎麼解釋都解釋不通。

故而，方小葳選擇學學鐘離，遇事深沉些，等到完成了自己的需求之後，再告知真相。

方小葳鞠躬緻謝：“是，多謝公子大人為屬下考慮。”

再多便沒必要說了，說太多會暴露能力。

職場鹹魚法則其一便是：不要暴露你很能幹，否則會有幹不完的活。

她依稀能記得自己穿越前因為文筆很規矩，經常被學生會抓去寫宣傳材料，熬幾個通宵、換得寥寥學分。

想到這，方小葳皺皺眉。

穿越前的記憶好模糊，所以她為什麼穿越了呢。

算了，想不起來就别難為自己。

*

“嘎吱——嘎吱——”

舒心食閣院子内，方小葳身下的竹藤搖椅發出聲響，好似在發洩被搖晃成海盜船般的不滿。

方小葳在搖椅上左扭右扭，就是不肯起來，越搖越懶。

隻要一想到工作，哪怕是幹躺着都顯得有意思起來了呢。

她昨夜見過達達利亞後，又開始失眠，索性不睡覺，開始處理手頭上的一些藥材，熬到淩晨才睡，睡醒後自然不願動彈。

“隊長，有人來了，是會飛的白蘿蔔...哦，派蒙。”冰螢直接從閣樓上跳到牆頭間，又從沿着牆頭走幾步，蹦下來，去開院門。

派蒙向冰螢扯了個鬼臉：“壞愚人衆，不許再叫我白蘿蔔，否則派蒙也要給你起一個難聽的綽号。”

“略略略。”冰螢朝她吐舌頭，跑到方小葳身邊告狀，“隊長，等任務一結束，立即斷掉給外人的經費，千萬不能浪費半個摩拉。”

方小葳又開始做幼兒園園長的工作，給幼稚鬼們拉架。

“行了，你不要再叫派蒙是白蘿蔔，派蒙，你對冰螢好點嘛。”她終于離開了苟延殘喘的搖椅，刺耳的嘎吱叫聲停下，“旅行者，你們是來...?”

“給你藥材，我和派蒙一會要去不蔔廬買永生香，擔心沒空來見你。”空在石桌邊放下一個布袋，“地址是鐘離先生給的。”

他和方小葳仔細解釋：“我偶然遇見了一窩小壁虎，得到許多尾巴，先給你。”

空雖然寡言少語，但為人誠實熱忱，決定仍然把方小葳當朋友後，對她的事情很上心。

“謝謝，要留下吃飯嗎，不會耽誤你去不蔔廬。”方小葳得到信息，向冰螢使了個眼神，對方馬上借着去廚房的借口寫下紙條，好讓機械信鴿送信。

空和派蒙毫無察覺。

派蒙還開心地拍拍手：“好耶吃飯。”

“你早上明明吃過了，就在萬民堂吃的，還向鍋巴要了幾個炸肉丸當零嘴。”空已經賣掉了方小葳給的藥水，身上當然不缺錢，卻十分擔心被派蒙吃窮。

“難道人一天隻吃一頓飯嗎？”派蒙不服氣。

方小葳笑着擺飯：“好啦，來吃吧，今日我和冰螢吃蒸菜，這是璃月農家間很尋常的做法，不知道你們吃不吃得慣。”

“好吃就吃得慣。”派蒙看着一桌子菜，眼睛冒光。

蒸菜做起來最方便，故而方小葳做得多些，有豆苗滑牛肉、蓮子禽蛋羹、蒜蓉娃娃菜、香菇肉圓湯和蒸臘腸，足夠四個人吃。

雖是三葷一素一湯，但加上備菜到出鍋也不過一個小時，其中香菇肉圓湯有些費事，可方小葳多給了肉鋪老闆點錢，讓對方幫忙剁肉餡，就方便了。

滑牛肉肉質勁道，娃娃菜鮮甜中有蒜香，肉圓湯溫暖鹹鮮。

臘腸最好吃，油潤飽滿，是輕策莊的村民自己灌自己吃的，被去查看田地的方小葳遇上，用鹹鴨蛋和鲈魚換了些來，很快就不剩多少了。

派蒙會吃，盛了幾勺禽蛋羹拌飯，配上滑牛肉裡的湯汁，飛速消滅掉一碗米飯，若不是看等會還有事，極想再添上一碗。

飯後，兩人朝方小葳道謝，向不蔔廬走去。

“又要帶你去喝山楂飲子了。”空怕派蒙吃積食。

“哼，這才八分飽，哪裡用得着。”派蒙和他拌嘴，慢慢遠去。

食閣裡，方小葳讓冰螢去洗碗，自己則把寫好的紙條塞進機械信鴿的肚子，按動開關、就此放飛。